第52章

廚房被醇濃的香料氣息填滿, 混有隱晦腥甜。

施黛細細嗅了嗅,視線掠過江白硯袖擺,觸到一抹突兀的紅。

江白硯常穿白衣, 是寒雪般純粹的顏色, 一旦惹上汙濁, 旁人能輕易辨出。

“江公子。”施黛盯緊他袖口, “你流血了?”

江白硯神色不變, 往下睨去。

割破手背時, 幾點鮮血不慎落在袖邊, 紅得刺眼。

“灶台後藏著只貓。”

他慣於扯謊, 劇痛之下,只極輕揚起嘴角:“被它撓了幾爪。”

施黛:“貓?”

這地方哪裏有貓?

江白硯:“跑了。”

他出聲時撕下一塊袖間的布料, 在右掌隨意包裹幾圈,動作之熟稔,快到施黛沒看清傷口的形狀。

“傷得嚴重嗎?我看看?”

她靠近幾步:“你沒擦藥吧?”

不等對方回應,施黛直言正色:“流血就應該上藥,不許說‘無礙’!”

她真是怕了江白硯的這兩個字,決定預判打斷。

手背上的傷口泛出細密的癢。

喉結輕滾,江白硯笑笑:“好。”

談話間,廚房門簾輕輕一晃。

沈流霜從外探頭進來,審慎眯眼:“出什麽事了嗎?”

然後是柳如棠的腦袋出現在她上方, 眉飛眼笑:“怎麽了?”

“被野貓撓了手。”

江白硯神態如常:“客棧中情況如何?”

施黛覷向他被布條胡亂裹住的右手:?

你就這樣生硬地轉移話題了是嗎?

“目前正常。”

柳如棠掀開布簾:“根據虞知畫的證詞, 一盞茶的功夫後, 第一波邪祟出現。”

虞知畫曾為他們詳細描述這夜的來龍去脈。

邪祟一共強攻過三次。

第一次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現場混亂不堪, 死去三名住客。

第二次有虞知畫坐鎮大堂,她身為畫中仙, 修煉已百年,竭盡全力護住了君來客棧。

第三次尤為兇險,邪祟們發起最後的猛攻。

虞知畫與韓縱是抵禦邪潮的主力,待天色將明,鎮厄司趕到,這才宣告落幕。

“我們現在的身份,都不會術法。”

施黛從袖中掏出一瓶金瘡藥,遞給江白硯:“待會兒打起來,只能在旁邊看著。”

江白硯輕聲道謝,將其接下。

施黛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遲疑須臾,他解開纏於右掌的布條,稍稍側過腕子,不暴露那片血肉模糊。

“橫豎是幻境嘛。”

柳如棠聳肩:“有虞知畫和韓縱在,保住客棧問題不大。我們只需靜觀其變,找到兇手露出的馬腳就行。”

在幻境裏,哪怕他們救下所有人,也無法改變現實中的一分一毫。

施黛想,就像看一部身臨其境的電影。

“對了。”

她沒見到閻清歡的蹤影:“閻公子呢?”

“虞知畫在這兒,我們不方便說話。”

柳如棠咧嘴一笑:“閻清歡頂著衛霄的身份,領她去了別處。”

犧牲他一人,解放全隊友。

施黛與柳如棠異口同聲,由衷感慨:“閻公子大氣。”

感嘆完,施黛沒忘瞧一眼江白硯。

他已合上裝藥的小瓷瓶,傷口處的布條被重新包裹一遍。

見施黛投來視線,江白硯擡手,露出右掌。

似在無言告訴她,自己有在聽話地上藥和包紮。

只是個很小的動作,卻讓施黛莫名覺得,此刻的江白硯……

居然有點兒乖。

“去外面看看吧。”

柳如棠滿面春風:“或許能找到新的線索。”

*

離開廚房,新鮮空氣迎面湧來,施黛神清氣爽。

夜色漸深,大多數人回到客房,客棧大堂裏只剩那對看月亮的男女和老板娘楊玉珍。

楊玉珍百無聊賴數著錢,遠遠瞧見施黛等人出來,輕笑道:“幾位逛完了?”

“嗯。”

沈流霜熟練攀談,佯裝茫然:“一切都好。只是……我們在廚房裏,遇上一位不住發抖的姑娘。那是何人?”

楊玉珍笑意微僵。

“是我這兒的廚娘。”

楊玉珍道:“她又不舒服了?”

施黛:“不舒服?她身子不好嗎?”

“她有病在身,偶爾不受控制地抽搐發抖。”

楊玉珍答得實誠:“嚇到你們了,對不住。”

柳如棠做出恍然之色:“原來如此。那姑娘膽子真夠小的,我們還沒打招呼,她就急匆匆跑掉了。”

在幻境之外,【踏莎行】詳細詢問過楊玉珍,有關錦娘的事。

錦娘來歷不明,前來應征廚娘時,只說自己無父無母,身患怪病。

楊玉珍見她可憐,留她在客棧做些活計。

錦娘性子孤僻,時常疑神疑鬼,不知名的怪病發作起來,便神志恍惚、身體抽搐,除此之外,沒幹過出格的事情。

或是說,楊玉珍不知道她幹過。

問不出個所以然,沈流霜轉移話題:“這家店,有些年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