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3/4頁)

邪祟破窗而入,毫無征兆咬下一人的頭顱。

客棧中亂作一團,人人自危,是韓縱及時出手,加之老板娘挽弓射箭,這才擊退作亂的妖邪。

邪祟褪去,有人打算倉惶逃離此地,出門後沒跑多遠,便被黑霧渾然吞沒——

四面黑黢黢的叢林裏,藏匿有數量未知的妖魔鬼怪,但凡敢踏離一步,必然被盯上。

“老板娘說,因為客棧經常遭到襲擊,她爹請大師開過陣。”

沈流霜遙望窗外霧蒙蒙的夜色:“門外的邪祟被驅邪陣所懾,暫時不敢進來。”

當然,邪修啟動第二次和第三次邪陣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邪上加邪,力量足以助它們沖破鎮宅術。

“韓縱和廚娘,”施黛問,“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表現?”

她左右張望,大堂裏僅有幾張瑟瑟發抖的陌生面孔,沒見到這兩人的影子。

“韓縱除掉妖邪後,自個兒回了客房。這人性子冷得很,一句話沒說。”

柳如棠聳肩:“錦娘嘛……我和流霜找過。她獨自縮在雜物房裏,瞧見我們,拔腿就跑——想問她話,她哆哆嗦嗦始終不開口。”

兩個嫌疑人,愣是一句有用的證詞都沒有。

“錦娘在東北角的房間裏。”

沈流霜目光流轉:“和韓縱一樣,沒出過房門。”

可惜他們受劇情限制,沒法子破門而入。

若在平時,以她和柳如棠的脾氣,絕不會靜觀其變。

“第二波邪祟到來之前,把他們看緊吧。”

施黛也覺得頭疼:“如果是邪修,要催動陣法,肯定有所動作。等之後局勢混亂,我們還能潛入他們房間,一探究竟。”

她說罷頓住,睨向身旁的江白硯。

在鬼打墻裏遭遇一番亂鬥,他新添好幾道傷,沾上白衣,刺目非常。

看他這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儼然不打算理會。

“江公子。”

施黛決定貫徹監督方針:“要不,你先回房擦藥?”

普普通通一聲疑問句,她卻用了陳述語調,嗓音清泠如玉石墜地,不留反駁的余地。

為了給自己增加底氣,施黛脊背挺得很直。

江白硯這不能拒絕她吧?

在她身側,江白硯很輕笑了笑。

施黛理直氣壯與他對視。

是珠玉般的杏眼,被她略微睜大,圓潤澄明。

“嗯。”

視線從她面上挪開,隨意覷向自己染血的白衣,江白硯淡聲:“多謝施小姐。”

*

沒在大堂逗留,江白硯依言回房。

他的客房位於二樓角落,推門而入,可見古樸簡約的桌椅床榻。

君來客棧年歲已久,木質地板多有斑駁,踩上去偶爾輕微作響。

傷口隱隱作痛,他對此無動於衷,攤開右掌,一塊繡有玉梨花的方帕躺在手心。

帕面潔白似雪,不應惹染塵泥,因擦拭過他的側臉,洇出突兀的紅。

汙濁的、不堪的,屬於他的血漬。

江白硯瞳色微冷。在木盆裏盛了水,方帕被他浸入其中。

冬日的涼水寒意刺骨,於指尖漫開薄紅,江白硯神情未變,緩慢揉搓那處血跡。

手帕很軟。

他忽而想起施黛手握方帕的畫面,施府小姐的指尖不似他遍布傷痕,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毫無瑕疵。

彼時這塊帕子擦過他頰邊,隔著薄薄一層布料,江白硯能感知她的體溫。

比方帕更加溫潤柔暖。

指腹寸寸輕撚,少年指尖泛紅,與帕上腥色彼此相襯。

水波輕漾,裊繞霧靄般的白與粉。

出乎意料地,殺戮中無法體會到的愜意,他在此時窺得一二。

心底宛若深不見底的穴,指尖的柔意給予他刹那充盈,又頃刻消散無蹤。

還不夠。

反復摩挲帕尖,江白硯斂目蹙眉。

這種滋味最是難熬,最初嘗到零星一點甜頭,未待他回味,遽然一絲不剩,徒留一片空曠雜蕪。

連片刻的溫存都不剩,折磨得他快要發瘋。

不知如何疏解,江白硯習慣性擡手,按上小臂一道傷口。

熟悉的痛意席卷而至,卻只令他心覺躁動。

堵在心口的棉花越積越多,直至沉重如山,呼吸不暢。

他從未有過此般感受,煩悶又迷茫。

是因為施黛?

輕撫那塊玉梨花方帕,江白硯低垂眼睫,靜默思忖。

她的觸碰向來如蜻蜓點水,稍縱即逝的刹那,足以在心中留痕。

但一塊手帕所能給予的,太少太少了。

一次次扣弄血痕,血液越淌越多。

胸腔仿佛囚禁有一只橫沖直撞的困獸,江白硯凝視那道猙獰傷疤。

施黛與旁人不同。

他不排斥她的靠近。

亦或說,趨近於渴求。

倘若被她觸及更多,心底那處無法填補的空洞,是否能平息些許?

可該如何相觸。

從小到大,令他感到歡愉的,唯有殺戮與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