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4/4頁)
如果是由施黛贈予的疼痛——
江白硯似有所悟。
他期盼疼痛,也貪戀她的觸碰。
如果是由施黛贈予的疼痛,定能消卻他體內躁意。
她願意給他嗎?
答案是不會。
施黛與他算不得親近,以她的脾性,更不可能對他動手。
怔忪良久,江白硯指尖上移,隨意掀開衣襟。
追查傀儡師時,他被刀勞鬼刺破後肩,是施黛持刀剜去那塊血肉。
他當時只覺尋常,而今回想,平添渴戀。
也許……可以再嘗試一回。
右手覆上一道血口,不深,是皮外傷。
江白硯面無表情,用力下壓。
他曾在邪修身邊待過數年,對邪法自是了如指掌。
一縷黑煙逐漸生長,藤蔓般延展擴散,一點點深入傷口。
血口更深,因受邪氣侵蝕,由紅轉黑。
劇痛撕裂神志,江白硯彎起眉眼。
這樣就好。
如此一來,施黛不會拒絕。
房中血氣彌漫,他眸底漸起歡愉,擡臂攏好下墜的裏衣。
與此同時,耳畔落下輕緩克制的敲門聲響。
施黛站在門外,低低喚了聲:“江公子?”
*
江白硯回去客房,很長一段時間沒出來。
惦記他的傷勢,施黛唯恐出事,試探性敲響江白硯房門。
雖說他自始至終看上去跟沒事人似的,但以江白硯的性子……
就算受了深可見骨的重傷,他大概也能做到一聲不吭。
難不成是吸入太多邪氣,又或傷及肺腑?
站在門外出神,施黛的胡思亂想戛然而止。
伴隨吱呀輕響,木門應聲而開,透過縫隙,她看見江白硯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
他的臉好白,連嘴唇都不見血色。
“江公子。”
施黛警覺:“你不舒服?”
房中燭火倏忽一搖。
不知是不是錯覺,當下的江白硯,與平日不大一樣。
他沒說“無礙”,睫毛在眼底覆下晦暗陰翳,嘴角勾出溫和守矩的笑:“施小姐。”
似是遲疑,又似難以啟齒,江白硯緩聲道:“有邪氣……浸入傷口。”
施黛一怔:“什麽?”
猛然理解他話裏的意思,施黛睜圓雙眼:“哪兒?嚴重嗎?在什麽地方,能不能讓我看看?”
邪氣入體不是小事,一旦滲進傷口,無異於毒素。
想來也是,鬼打墻裏邪氣彌漫,江白硯又被劃出那麽多口子……
肯定很難受。
四下緘默,她聽見輕微的窸窣聲響。
松垮的衣襟被江白硯輕輕拉下,顯露一片冷白肌膚,與若隱若現的肩頭。
皮膚被月光照亮,不明緣由地泛起薄紅。
江白硯左肩往裏的位置,橫亙一條深邃抓痕,那邪祟大抵用了全力,才讓傷口鮮血淋漓。
血液是駭人的烏黑。
有這樣一道傷擺在眼前,任何旖旎的念頭全被拋在腦後。
施黛急忙道:“你你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你別動,我去叫……”
她想說去叫閻清歡,陡然記起,他們這位隊醫還沒入畫。
在虞知畫房中躺著的,是氣息奄奄的衛霄本人。
等虞知畫為衛霄處理完傷勢,第二波邪潮出現時,閻清歡才會取而代之。
“施小姐不必憂心。”
江白硯笑笑,語氣平靜無波:“邪氣尚未擴散,要消去,方法很簡單。”
他垂首,自袖中拿出某樣物件,施黛看清了,是那把黑金短匕。
……不會吧?
她不傻,聯想曾經發生過的事,隱約生出猜測,心口突突一跳。
“可還記得傀儡師一案?”
兩人分立房門兩側,近在咫尺。
江白硯尾音含笑,分明已虛弱至極,仍如循循善誘,不容置喙:“施小姐如那日一般,將其剜除便是。”
哪能又剜肉?
施黛條件反射:“可是——”
話到嘴邊又咽下,她明白沒有“可是”。
江白硯說得沒錯,當務之急,是盡快剖出被邪氣汙染的血肉。
眼前人影輕晃,江白硯朝她靠近一步。
鼻尖冷香纏繞,古怪的氤氳之意悄無聲息飄忽上來,像毒蛇信子,在脊椎幽幽一掃。
施黛順勢擡眸,對上一雙秾麗清潤的眼。
在鬼打墻走了一遭,他束起的長發稍顯淩亂,幾縷烏黑碎發黏上蒼白側頸,極致的黑與白勾連絞纏,狀似靡艷。
江白硯薄唇微啟,語調輕且慢,聲線壓低:
“有些疼。”
想要被她觸碰。
想要感受由她帶來的痛意。
他這一生得到的太少,僅有痛楚能滋生病態的歡愉,苦厄之際,唯懂得下意識去想,或許疼痛,能令他安心。
江白硯厭棄這樣的畸形習性,卻無法遏制沉溺其中。
他本就是無可救藥的壞種。
月色沉靜,他呼吸清淺,嗓音柔和。
黑金短匕被遞向施黛跟前,江白硯輕聲,如同誘哄:“施小姐,可否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