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斷水劍清光如月, 照出一派澄明。

廊下的陰影裏,沈流霜目色沉沉,柳如棠單手掩唇。

閻清歡從拐角探出半個腦袋, 看清大堂裏的情形, 兩眼骨碌碌一轉。

被繚亂的劍氣所吸引, 閻清歡盯了好一陣, 才松鼠般縮回身子。

江白硯坐在正對樓梯的位置, 擡眼之際, 瞥見廊道中的人影。

依然是單手支頤的動作, 他怡然自若, 無聲笑笑。

一副心安理得的坦率姿態,叫人挑不出毛病。

“唉呀黛黛和江公子在邪潮裏折騰這麽久, 肯定累了,是該坐下來休息會兒。”

柳如棠說話像倒豆,語速飛快:“那是斷水吧?不錯,很有活力。”

沈流霜緩緩轉頭看她。

她怎麽覺得,隊友之中,出了一個叛徒?

拐角後的閻清歡探一探頭,滿目憧憬:“斷水也可以這麽乖嗎?他們在鑒劍?”

印象裏,這把劍削鐵如泥,總是沾滿血的。

在江南遇到過多不勝數的名劍, 見此情形, 閻清歡仍想去摸一摸。

斷水太強, 也太漂亮了。

沈流霜:……

原來叛徒是兩個。

不對,閻清歡只是找不到重點的遲鈍腦袋瓜而已。

他們在原地怔忪片刻, 桌邊的江白硯笑意清疏,竟是先開了口:“二樓查完了?”

二樓的人下來了?

施黛聽懂他的意思, 側過頭去,朝三人揮手一笑:“我們這邊完工了。”

氣氛瞬間松弛,她指了指桌上的雪色長劍:“快看,斷水。”

沈流霜知道那是斷水。

她想不明白的,是江白硯的心思。

對於劍客而言,手中劍是最為重要的依傍,輕易不予人,也不可能讓人隨意觸碰。

以江白硯的實力和性情,恐怕到了視劍如命的地步——

他就這樣,讓施黛摸他的斷水劍?

很不尋常。

沈流霜心中警鈴大作。

“我們找到了韓縱的日記。”

柳如棠坐上木椅:“是個還算有意思的人,只不過和案子沒關系。”

她本想再開口,隱約感應到周遭靈氣的翕動:“畫境在變化。”

柳如棠低聲:“快結束了。”

君來客棧外,陰風如野獸咆哮,窗邊暗影猙獰。

猝然間,一聲尖銳慘叫刺破夜色,火光飛掠,照亮窗牖。

山林響起窸窸窣窣的雜音,眾多妖邪四散而逃,緊隨其後,是一道沉穩有力的男聲:

“你們去左側包抄。”

在人心惶惶的當下,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有火光……”

大堂裏炸開鍋:“是鎮厄司的人!我們有救了!救命!”

人們如遇大赦,喜極而泣。

宛如電影情節落幕,施黛所見之處,萬事萬物化作朦朧墨煙,長廊消融,人影散作一灘水色。

耳邊嗡地一響,她再回神,眼前換了景象。

夕陽西下,紅霞漫天,光暈淌進客棧,映出殘損不堪的桌椅與門窗。

住客們消散無蹤,站在她身前的,是一襲輕柔長裙。

施黛擡頭,對上虞知畫的眼睛。

“……啊。”

閻清歡猛然回神,看看自己手掌:“回來了?”

好神奇,真真假假,像做夢一樣。

“回來了。”

虞知畫溫聲笑道:“幾位可有不適?”

施黛搖頭:“沒事。”

除了剛出畫境時略感眩暈,她沒覺得哪裏不舒服。

說話時,施黛垂下眼,望向桌上擺放的畫卷。

長卷原本泛有霧蒙蒙的靈氣,被他們在幻境走上一遭,變得泯然如常物。

“我們探查一遍,基本鎖定兇手了。”

柳如棠道:“君來客棧的廚娘,錦娘嫌疑最大。在她的臥房裏,我們找到與邪術相關的物件——她是個邪修。”

白九娘子憋了太久,尾巴一晃,由項鏈重回蛇形:“沒錯,簡直了!”

一個殘害過人命的邪修,在案發後離奇失蹤。

怎麽看,她都是板上釘釘的兇手。

“還真是她啊。”

宋凝煙坐在僵屍懷裏,輕哼一聲:“最初定下的犯人就是錦娘……要找到她,又得費一番功夫。”

陳澈目光掃過柳如棠:“你們可有受傷?”

“小傷。”

柳如棠挑眉:“一群普通邪祟,難得了我們幾個?”

靠在墻角的苗疆少年適時插嘴:“如棠,陳澈這是在關心你。”

沈流霜:“嘿。”

苗疆少年:“嘿嘿。”

宋凝煙:“嘿嘿嘿。”

柳如棠嘴角一抽,罕見噤了聲。

白九娘子用尾巴摸摸她耳朵。

“總而言之,盡快找到錦娘吧。”

沈流霜道:“若她修成心因法,日後定會繼續殘殺平民百姓,禍害無窮。”

宋凝煙打個哈欠:“包在我們身上。”

之後的半個時辰裏,沈流霜逐一敘述了畫境中的來龍去脈。

她說得一氣呵成,末了禮貌笑笑,對虞知畫道:“多謝虞姑娘。若非虞姑娘相助,我們發現不了錦娘的邪修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