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3/7頁)
施黛給施雲聲解釋:“等我們買了花燈,去河邊把它放進水裏,與此同時許下心願,說不定能成真。”
施雲聲:“真的?”
很樸實的問題,答案毫無疑問是“假的”。
施黛笑笑,溫聲哄他:“看運氣吧。許願的人太多,天道只有一個,聽不過來。”
她懷裏的阿狸搖搖尾巴。
世上沒有心想事成的道理,天道有常,不可能天上掉餡餅。
向上天祈福,不過是人族自我慰籍的方式。
要真能隨心所欲實現願望的話,它也不至於被天理死死壓制,沒法向施黛透露滅世之災的關鍵信息。
戴著一頂由施黛挑選的白色小圓帽,阿狸唏噓嘆氣。
“不管怎樣,虔誠許願總歸沒錯。”
施黛道:“你看看,喜歡哪個花燈?”
施雲聲眼珠骨碌碌地轉。
花燈造型千姿百態,他對華美的多角紗燈不感興趣:“為什麽沒有狼?”
人們放花燈是圖吉利,狼是惡獸,自然被排除在外。
施雲聲和狼一起長大,體內尚有一顆狼的妖丹。
施黛想了想:“因為狼形的花燈很難做啊。你看,它們長得威風,有利齒和長毛,神態也不容易模仿——稍微做差一點,就變成狗狗了。”
施雲聲神情出現微妙的凝固。
想起一兩段不可告人的記憶,他沒再糾結,迅速結束話題:“知道了。”
別說花燈,連某些真狼都有可能被認作小狗。
把記憶埋進心底,他目光逡巡,最終停定。
施黛看去,是只圓滾滾的兔子。
連沈流霜都露出罕見的詫異:“你喜歡兔子?”
“還行。”
施雲聲毫不猶豫:“兔子很好吃。”
不愧是小狼的思維邏輯。
施黛一笑:“好好好。明天讓廚娘做兔子肉吃——姐姐選什麽?”
沈流霜拿起一個五角絹燈:“這個。”
燈身簡約流暢,繪有墨林修竹,隨性不失風骨。
是沈流霜會一眼看中的風格。
施黛頷首,朝身旁望了望。
孟軻和施敬承被鎮厄司同僚們團團圍住,似乎在教導修煉的技巧。
面對旁人的討教,施敬承一向全盤相授。
江白硯站在攤前,不知在想什麽。
施黛向他靠攏一步:“你喜歡哪種燈?”
江白硯擡頭。
無論身處多熱鬧的場合,當他沉默無言,總顯出幾分厭世的冷寂。
一擡眸,冷意消散大半,雙瞳盈滿燭火,似萬點碎金,把面部輪廓勾畫得淩厲又冶艷。
“我對花燈所知甚少。”
他開口,語調溫馴純然:“你可否為我挑上一個?”
和施雲聲一樣,江白硯也是數年來第一次過節。
施黛沒多想,仗義點頭。
“這是白象燈,象征海晏河清。”
她一邊掃視,一邊耐心介紹:“下一個……”
視線落定,施黛抱起一個描畫有七彩紋飾的魚燈。
“魚的寓意很吉利,年年有余。”
她展顏道:“要它嗎?”
魚燈個頭不小,色彩斑斕,用了特殊的工藝,內裏固定的竹篾能左右晃動,模仿彩魚擺尾。
江白硯道謝接過,低聲笑了下。
“你來我往。”
見他收下,施黛心情更好:“你也幫我選一個?”
五花八門的燈盞看得她眼花,拿起這個,又覺得另一個更好,做不到斷舍離,快被激出選擇恐懼症。
不如讓江白硯幫她挑一挑。
他會選擇什麽樣的花燈,施黛很好奇。
把魚燈提在左手,江白硯垂下眼去。
往施黛懷裏蹭了蹭,阿狸悄悄覷他的神情。
紅衣生艷,倘若氣勢不夠,便是俗氣。
江白硯把這身衣服撐得極好,只是……
當他收斂笑意,襯著滿身緋色,不似端詳花燈,像在看一具即將被剖開的屍體。
是一種含蓄的瘋,很有話本裏一言不合就殺人的反派氣質。
江白硯探出右手。
指尖微涼,觸上一團亮色。
花燈不大,靈巧玲瓏,頭頂兩耳直豎,臉上被做出幾根細長的胡須,像是——
貓。
心中有古怪的感覺飛速閃過,施黛問:“為什麽是貓?”
江白硯毫無異樣,提起貓咪花燈,眼底一片坦蕩:“像你。”
施黛微怔:“哪裏像?”
江白硯緘默不語,似在思考。
一息後,他眼尾輕挑:“或許……都愛吃魚和打盹?”
語調很輕,噙著玩笑似的揶揄。
在家裏,她的確每天睡到最後一個到膳廳,對此很有自知之明。
從江白硯手裏抱過燈盞,施黛噗嗤一笑,煞有介事:“好眼力,江白硯火眼金睛。”
在攤前選好燈盞,施黛拉著施雲聲的手,和鎮厄司同僚們一道前往河邊。
夜色已深,月懸一線,皎然如水。
鳳凰河停有無數畫舫船舶,船火映入水間,與街邊燈輝綴連成片,暈出迷濛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