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4頁)

很年輕,二十多歲的模樣,白衣楚楚,發間簪一把玉骨梳,生了雙和沈流霜相似的丹鳳眼,塗有淡色口脂的唇角輕勾。

鳳眼上挑,往往帶有淩厲之色,這女人卻笑意盈盈,嬌憨爛漫,全無攻擊性。

“我名百裏青枝,從越州來。”

女人輕快道:“多謝各位照顧流霜。”

認親的始末說來話長。

沈流霜尚在繈褓時,被放於木桶落入河中,隨波飄蕩,停在一處灘邊。

正巧孟軻四方遊歷,途經河灘,見到這個奄奄一息的嬰孩。

彼時沈流霜身上,只有一塊平平無奇的劣質玉佩,雕有“沈”字。

“我們百裏家,是江南大族。”

百裏青枝解釋:“‘沈’是我嫂嫂的姓氏。”

從她口中,施黛聽得了大致的前因後果。

百裏氏確是江南名門望族,十八年前,沈流霜的父親曾擔任家主。

她爹名“百裏策”,娘親叫“沈望舒”,一日行船出遊,路遇突襲。

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麽,現如今無人知曉。

百裏青枝只言,船舫被人發現時,遭烈火灼去大半,錢財被洗劫一空。

船上處處是慘死的屍體,有的喪命於長槍之下,有的被火舌殘忍吞噬。

來人槍術了得,百裏策和沈望舒皆被一槍穿心。

“在兄長和嫂嫂旁側,還有個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孩子。”

百裏青枝喟嘆道:“我們以為……那是流霜。”

嬰兒的相貌大差不差,被火一燒,哪分得清。

百裏氏只當一家三口殞命當場,辦了場全城盡知的大葬,並出大價錢懸賞真兇。

可惜直到現在,也沒找出兇手是誰。

百裏青枝當年不到十歲,對家中巨變懵懵懂懂。

時隔多年來長安,她本是與孟軻洽談生意,念及施敬承鎮厄司指揮使的身份,特意提及十八年前的禍事,想問問大昭境內,有哪些人擅用長槍。

一來二去,聊得越深,越能和沈流霜的身世對上。

沈望舒出身寒門,那塊劣質玉佩是她親人的遺物,因而隨身攜帶。

瀕死之際,將它放入女兒繈褓中,是作為母親留下的最後念想。

“這孩子的本名叫‘百裏湘’。”

百裏青枝無奈笑道:“昨日我便告訴她了,可她不願叫。”

早在昨晚,孟軻安排兩人見過一面。

血緣是個微妙而神奇的概念,見到百裏青枝的第一眼,沈流霜本能地收斂笑意,細細凝神。

施黛安靜傾聽,望向沈流霜。

她仍是略顯散漫的神色,鳳眼微垂,沒有與親人團聚的歡喜,也不見局促不安。

仿佛和往常一樣,今日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倏而擡眼,沈流霜與她四目相對,無聲笑了笑。

“我想問。”

施黛皺起眉:“姐姐之後要去江南嗎?”

江南百裏家,她曾有所耳聞。

勢力極盛,堆金積玉,是赫赫有名的大族。

認祖歸宗後,沈流霜該不會要離開長安吧?

施雲聲坐在她身邊,聞言眨眨眼,定定看向前方那人。

“不去。”

沒等百裏青枝開口,沈流霜回答她的問題:“我在長安好好的,去江南做什麽?”

若說父母在世,她尚有回去看一看的理由。

如今百裏氏和她牽連甚少,沈流霜沒有遠赴江南定居的必要。

在昨夜,她明確拒絕過百裏青枝——

對榮華富貴,沈流霜興致缺缺。

“不在江南久住,但要歸家拜一拜爹娘的牌位。”

孟軻輕握沈流霜右手,望向施黛:“明日流霜和百裏姑娘同去越州,恰好,我和你爹也打算前往南方——你們想不想一道去?”

施黛:“你們去南方做什麽?”

“越州出了亂子。”

施敬承笑笑:“我去探查一番。”

他說得輕描淡寫,施黛卻敏銳聽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思。

上回施敬承離開長安,還是極北大妖現世,惹得民不聊生。

她沒聽說越州出了難以降服的妖魔鬼怪。

施雲聲心直口快,不懂就問:“什麽亂子?”

“一個神棍。”

孟軻道:“不是大事,你們不必擔心。”

她停頓須臾,展顏一笑:“流霜認親才是大事。雲聲若想去,我為你去書院告假。”

世上還有這等好事!

施雲聲挺直身板,用力點頭。

蒼天可鑒,自從燈會戴著虎頭帽、懷抱兔子燈,遇上他的那位書院好同窗後,他的學堂生涯地覆天翻。

上元節後的第二天,有人在他桌上放了幾顆糖。

施雲聲覺得很可笑。

然後冷著臉,給每個小孩分發施黛買來的點心和飴糖。

第三天,幾個小孩主動來問他,散學後要不要一起去喂兔子。

施雲聲覺得實在幼稚。

然後悶悶道一聲“好”。

到如今,他已經每天被邀請去賞花鬥蛐蛐過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