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施黛的唇落在眼梢, 江白硯微闔雙目。

落了淚,眼中滿是灼人的燙,此刻被她觸上, 像燎起一簇火。

暗火將燃, 到頭來, 卻淌出一滴水珠。

鮫人的眼淚初初淌落時, 是水液的形態, 過上幾息, 才凝成珍珠般的固體。

當施黛退離, 恰見一顆鮫淚滑落。

江白硯閉了閉眼, 喉音更啞:“還要。”

施黛:“嗯?”

不等她回答,江白硯已傾身靠攏, 探索一般吻得克制,如同貓兒舔舐爪子。

呼吸交纏間,連空氣都變得黏稠。溫熱吐息掃過皮膚,留下曖昧的紅。

江白硯雙眼迷蒙。

不明緣由地,他好似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只聽見細微呼吸、觸到奇異的軟。

這種觸感,比肩頭傳來的疼痛更叫人沉溺。

施黛:……

等等。

等一下。

時間太久,她呼吸不過來。

江白硯只懂唇間的摩挲蹭弄,並對此毫無怠倦, 一來二去, 在鼓擂般的心跳聲裏, 施黛一陣胸悶。

江白硯還要親多久?

唯恐自己什麽時候眼前一黑,施黛用手指戳戳他肩頭。

江白硯微頓, 又輕蹭一下,總算擡頭。

施黛趕緊呼吸新鮮空氣。

她整張臉全是紅, 有如圓潤蘋果,雙唇不點而朱,因方才的吻,顯出口脂一樣的濃郁色澤。

江白硯掃視而過,望進她眼中。

“有點喘不過氣。”

施黛拍拍胸口,小聲說:“太久了。”

不可太久。

江白硯悄然記下。

他從前只知,以手擰斷脖頸,或把人的口鼻浸入水中,可令其漸失生機,氣絕而亡。

原來如此輕柔的動作,也能剝離氣息。

像把溫柔刀。

——不過於他而言,在此般極致的愉悅下,哪怕被施黛奪去全部氣息,也是一種歡愉。

江白硯有些理解,為何世間男女甘願墮身紅塵了。

“總之,今天就教這樣。”

施黛深吸口氣,擡手輕拭他右眼。

沒凝形的水漬盈在眼眶裏,被她擦去的瞬間,江白硯眨了下眼。

“以後,”他低聲問,“繼續教?”

施黛挪開眼,沒再看他:“嗯。”

擁抱和撫摸都試過了,還差什麽?

她瞟一眼江白硯的嘴唇。

這人顯然不知道,親吻除了唇和唇,還可以是舌與舌的。

可這件事,她也不會。

除卻親吻,其它能做的事——

腦子裏越想越偏,施黛忙把思緒拽回來。

“對了。”

想起正經事,她眉心一跳:“淩霄君。”

話題猝然調轉,江白硯緩聲:“怎麽?”

親吻時的余韻尚未散去,他尾音如氣音,帶一絲旖旎。

“和他交手的時候。”

施黛定神:“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她的提問恰到好處,沒過分緊逼,為江白硯留了應答的空間。

要是他有意闡明真相,大可如實相告,倘若不願,回答“沒有”也成。

當然,施黛想聽實話。

沉默瞬息,江白硯道:“他施展的身法,與我娘有三成相像。”

施黛皺眉:“三成?”

實力強勁的武者,往往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身法,用以進攻和回防。

通常來說,身法由年深歲久的苦修所得,每人心性與經驗不同,最終得到的也不一樣。

“我娘自創過一門身法。”

江白硯淡聲笑笑:“淩霄君用了其中最精妙的一步,避開我的殺招。”

聽他語氣如常,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渾不相幹的事。

施黛仰頭,窺見江白硯眼底的暗色。

江白硯看得出來,孟軻與施敬承自不例外。

所以在心魔境裏,夫妻二人的反應才那麽奇怪。

“淩霄君用出你娘的身法,所以……”

施黛想了想:“他最起碼,和你娘交過手?”

只有見過面、真真切切拔劍相較,才感悟得出對手的招數。

“那一步是身法最後一重,可破死局。”

江白硯的語氣不鹹不淡:“我娘幾乎沒用過。”

也就是說,淩霄君不僅曾與他母親交手過,還用必死的招式,逼她用了最後一重身法。

——淩霄君身在江南,為什麽會與江白硯娘親有瓜葛?究竟是怎樣的對峙,才讓兩人使出殺招,不死不休?

施黛想起江府的滅門案。

當晚,江白硯娘親恰在府上。

她從之前就在納悶,施敬承說過,江白硯爹娘實力不弱,是出類拔萃的劍客。

被雇傭的黑衣殺手們,理應不是二人的對手。

江白硯的娘親,為何會在當夜殞命?

合理推論,那晚有更強的武者在場。

施黛抿唇:“十年前……”

“彼時我娘有傷在身,感知殺氣後,將我送入小道逃生,獨自迎戰。”

江白硯輕勾嘴角:“確是死局。”

這是第一次,江白硯詳細提及有關滅門案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