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2/3頁)

緊握成拳,骨節分明,蒼白冷色調裏,落下幾點血紅。

有血從他指間滑落,一滴滴墜在地面。

施黛把阿狸放下,快步到他身前,拉起江白硯手腕。

他沒掙紮,眼睫顫了顫。

江白硯周身極冷,她甫一靠近,觸到冬雪般的寒氣,和他微弱得難以察覺的呼吸。

傷口在小臂,掀開袖口,是好幾道觸目驚心的刀痕,正汩汩往外淌血,浸濕大片衣衫。

九成九是江白硯自己割的。

施黛掀起眼皮。

江白硯:“……抱歉。”

“你道歉做什麽?”

施黛掏出手帕,輕輕為他擦拭血跡,小聲絮叨:“跟你待在一起,我的止血水平都快趕上大夫了。”

更多指責抱怨的話沒法說。

置身於江家的廢宅,江白硯割傷自己的理由,只可能是想起那樁滅門案。

施黛如果高高在上大加評判,肯定讓他更難受。

幸虧她出門前留了個心眼,因為擔心江白硯,順手把傷藥帶在身邊。

往他手臂吹一口氣,施黛問:“挺疼吧?”

指尖輕顫,江白硯低聲:“不疼。”

“所以——”

大致處理好傷口,施黛仰頭:“暗室裏的屍骨,是怎麽回事?”

江白硯既然聽見阿狸和她的對話,在這件事上,施黛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

暝暝夜裏,她一雙杏眼尤其亮。

出來得匆忙,施黛只用發帶隨意束了發,青絲攏作一股流泉,輕盈下瀉。

不施粉黛的瓜子臉瑩潤雪白,唯獨眼珠黢黑,直勾勾投來視線,叫人難以招架。

沉默片刻,江白硯笑笑:“想看看麽?”

這聲笑辨不出喜怒,讓一旁的阿狸抖了一下。

他真敢讓施黛看?

施黛點頭,緊隨其後,被江白硯牽起右手。

他周身發冷,觸上她腕骨,像塊冰。

意識到兩人體溫的差距,江白硯蹙眉松手,不等指尖退開,被施黛反握住掌心。

他安靜笑笑,帶她踏入院門。

“這是我過去的住處。”

四野幽謐,江白硯聲線溫靜,像初冬融雪落下的輕響:“滅門案那日,有人放火。”

仿佛在說與自己無關的小事,他語調平平。

在鏡妖構築的幻境裏,施黛見過十年前的江府。

草木亭亭,層樓疊榭,幽深回廊掩映青樹翠竹,頗有園林詩意。

到如今,成了片灰蒙蒙的廢墟。

只不過瞧上去還算幹凈,環視四周,連灰塵和落葉都很少。

難道有人特意清掃過?

走進院中,施黛被冷風吹得縮了縮,見江白硯停下腳步,把外衫披到她身上。

有一點點單薄的熱度,帶著冷香。

“謝謝噢。”

施黛吸一口氣,再看江白硯,略微一愣:“你自己……咦?”

院子裏大部分建築被損毀一空,墻下是一口水井。

江白硯行至井旁:“無礙,我不畏寒。”

他動作熟稔地打起清水,掬上一捧,另一只手握住施黛手腕。

方才為他擦藥療傷,她手上不可避免沾了血,粘稠一片。

江白硯指腹拂過,一點點為她清洗血汙。

他多年練劍,手指帶著厚繭,像這樣揉蹭,有些癢。

施黛指節動了動,沒壓下嘴角的笑:“你不是不在意血跡嗎?”

她都快習慣江白硯渾身染血的樣子了。

江白硯:“你不喜歡。”

月影如紗,落在他眼角眉梢,不久前艷鬼般的人,此刻透出朦朧的柔軟,好似一幅縹緲畫卷。

施黛很是從心,飛快親一下他鼻尖,引江白硯陡然頓住。

看表情有點懵,眼梢泛起微不可察的紅。

他頭一回被人這樣突然襲擊,停頓好幾息,才重新掬起又一捧水。

幫她細細清理幹凈,江白硯洗凈自己的掌心,領施黛穿過回廊,來到一處偏院。

推門而入,吱呀聲響有如瀕死之人的沉吟。

施黛嗅到濃郁的腐朽味道,瞥見江白硯擰動角落的花瓶。

“機關的順序,”他道,“是左左右左右。”

話音方落,墻角暗門打開,朝裏望去,正是阿狸提過的暗道。

施黛屏住呼吸。

暗道不深,燃有一燈如豆,入口處,是兩具跪倒的屍骨。

一個骨架沒了腦袋,頭顱落在幾步開外,另一個胸前的骨骼空出大塊,似被震碎過。

往裏探,是更多死狀不一的骨架。

有的被擰斷脖頸,有的被斬斷手腳,更有甚者骨骼塊塊斷裂,胡亂散落滿地,其下是幹涸的蜿蜒血汙。

看樣子,屍體是在這裏漸漸腐爛的。

施黛掃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小白狐狸。

她總算明白,阿狸半夜搖醒她時,為什麽那麽戰戰兢兢了。

阿狸與她對視,淒淒慘慘戚戚。

可惡。

若不是擔心施黛的安危,它絕不會跟上來。

一想到自己尾隨江白硯時,一舉一動被對方掌握得清清楚楚,它就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