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4/5頁)

“嗯……溝通起來可能有點麻煩,”範子明那邊遲疑了會兒,道,“對方是聾啞人。”

陳聞也筆鋒一頓,蹙起眉,“……聾啞人?”

-

“所以說,為什麽要招聾啞人?”張彬學在車後座劈頭蓋臉呵斥著副駕駛的人,“那麽大的機器作業聲都聽不到,什麽也不懂,違規操作,能不出事兒!”

“張總,真的是意外,梁生的工作根本都不在那個區域,誰知道怎麽跑過去了?”劉亞抹了把汗,急急轉過身來,又解釋道,“招聾啞人的事當時匯報過的呀,國家有一些財政補貼,社保繳費也可以減免……”

“向誰匯報過?”張彬學兩道粗黑的眉毛倒豎,“我可不知道這事!”

都是有會議紀要的,怎麽能這樣翻臉不認人!

劉亞心中不忿,但不敢說,只喏喏應了一聲。

張彬學哼哼道,“幸好還在實習期,沒有簽合同,一個月工資都沒發,他們怎麽確認勞動關系?一個啞巴怎麽能說得清楚?”

“這麽說來,本來其實根本都沒事,”他越說越生氣,“也就是你們,連人都看不住,在醫院也能讓他跑了,一群廢物!”

司機和劉亞都不敢再說話。

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張彬學在腦海裏回憶陳聞也的模樣。

他和他爸爸陳琛長得很像。

張彬學還是當年陳琛在世時被提拔上來的,後來陳琛出了車禍,遽然離世後,公司穩住了動蕩,並沒有進行新一輪的洗牌。

主要原因是公司的大股東是陳琛的哥哥陳臻,也就是陳聞也的伯伯,還有幾個股東也都是陳琛的好友,大概是惦念著他的威勢與恩德,並沒有搶去陳聞也的位置。

陳聞也每年只回國一次,在會議上話也不多,張彬學還沒摸清楚他的脾氣——但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糊弄糊弄便罷了。

他掏出手機刷起短視頻來,在一陣嘈雜歡笑的背景音樂中,黑色商務車沉默地駛向目的地。

張彬學到了陳聞也的辦公室,看到他和梁生坐在同一張沙發上,旁邊還坐著一個極為瘦削的男孩,大概初中模樣,長得和梁生很像。

他心裏暗暗唾棄梁生——

就知道這些人,一出事就總要拉著孩子來,和走秀一樣,裝可憐,賣慘,根本不在意對青春期的孩子有什麽不良影響。

心裏這樣想,臉上卻堆滿一臉褶子肉的假笑,熟稔地去拍梁生的肩膀,“你怎麽來這邊啦?前幾天咱們不是還在醫院見過嗎?手怎麽樣?”

梁生四十歲的人了,性格唯唯諾諾,總是彎腰佝僂著,見張彬學伸手過來拍他,渾身一僵,卻也沒有敢躲開他。

反而是旁邊的男孩,看到他伸手拍自己的爸爸,很是生氣地跳了起來,伸手就往他的手背上打,嘴裏還發出“嗬嗬”怪叫。

梁生立刻拉住那男孩,飛速地做了幾個手語,示意他不要亂來。男孩才重又坐了回去,但仍一臉憤懣,警惕地盯著張彬學。

死啞巴生出的死啞巴小孩!

初中的小孩力氣已經不小,張彬學莫名其妙挨了一下,心中惱怒暗罵,你們一分錢也別想拿!

“張彬學?”陳聞也眯起眼睛,笑著打量他,“怎麽胖成這副豬樣,都認不出來了。”

張彬學卡了殼,他覺得陳聞也的笑容挺單純,不知道是現在的年輕人慣來愛這樣說話,還是故意辱罵他,但他也不敢造次,道,“小少爺。”

這還是陳琛在的時候的稱呼。

“叫陳總。”陳聞也將面前茶幾上的杯子往張彬學身前一推,挑眉道,“有什麽想說的,寫吧。對方又聽不到,你關心給誰聽呢?”

茶幾這邊沒有沙發,陳聞也並沒有讓他從旁邊搬茶凳來的意思。張彬學只好忍辱負重地蹲下,他拿過本子,發現前面已經寫了好幾頁的字,但都被陳聞也翻了過去,他並不知道剛剛他們都交流了些什麽。

張彬學握住了筆,還沒想好寫什麽,陳聞也那邊就發了話——

“不知道寫什麽好?我教你。”他歪著腦袋笑,“我說,你寫。”

張彬學不知道他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先點頭道了聲,“好好好。您說。”

“你寫——我張彬學是傷天害理的人渣,是藐視法律的蠢材,是毫無同情心的窩囊廢,是眼裏只有錢的可憐蟲。”

張彬學冷汗涔涔,擡頭惶惶地看陳聞也,他還是那副天真的笑模樣,眸色卻是沉沉的黢黑,一派隨意地催他,“怎麽?我還沒說完呢。”

“寫——我們會調查清楚,會追究一切相關人員責任,並頂格處理。我們將按規定全額賠償,並附高額的精神損失費,同時解決梁生及其子女未來的就業問題。對此事給梁生家庭所帶來的一切不幸,我深感歉意,並引咎辭職。”

-

許馥打著哈欠走下樓,習慣性地去看那花瓶下的便箋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