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棲(第4/5頁)

所有人都沒料到會是這個理由。

宋達更是張大了嘴巴:“羨慕他考年級倒數嗎?”

“……”

楚以維咬牙切齒道:“這個話題是過不去了是嗎?”

宋達撅著嘴巴故作無辜地吹了兩聲口哨。

旁側的路煬卻是難得出聲道:“你羨慕他的自由?”

白棲一頓,頃刻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對,我羨慕——”

他話音無端一停,旋即只聽他發出一聲難以言喻的自嘲。

“或許應該說是嫉妒才對。”

白棲眨了下眼,聲音略顯艱澀道:“我嫉妒他的自由,也嫉妒所有可以坦蕩告知世界,且不會受到任何異樣目光的Alpha。同樣生而為人,憑什麽他們可以那麽自信張揚,而我卻只能咬緊牙關,時刻堤防被人發現自己是個Omega。”

時間就像一柄無處可躲的手術刀。

三年光陰,足以將白棲自出生以來向陽生長的本性淹沒進深海之下,再也無力去辨善與惡之間那點微妙的區別。

於是不論普通的搭話,亦或稍顯親近的接觸;一切與人、與社交沾邊的事,都成了於他而言驚弓之鳥的那把弓。

他把自己裹進密不透風的深色大褂中,如履薄冰地行走在這座象牙塔內,躲避了一切有可能被發現真實性別的意外。

孤獨而古怪,沉默而冷淡。

明明是痛苦於枷鎖纏身的不自由,卻又因為害怕掙脫枷鎖後,自由所帶來的代價,從而陷入更大的痛苦。

但沒有人可以永遠藏在陰影下。

正如四季有輪轉,日月會交替,陽光也終有一日會將一切試圖躲在角落裏的現實拉入烈火之中。

而在那天到來之前,白棲好巧不巧,遇到了楚以維。

沒人知道這究竟是不是老天偏心。

假如Omega是生來便被剝去盔甲,那麽Alpha便是生來就擁有一副盔甲。

得天獨厚的自信與張揚,讓Alpha天生與枷鎖束縛這類詞匯擁有天塹般的距離。

仿佛只要擁有這道宛如銅墻鐵壁般堅不可摧的盔甲,從此任何海浪颶風都不復存在,無需攥取也無需渴求,自由二字便從遙遠天際朝他們奔來。

意識到這一切的刹那,白棲無法克制地陷入了一種很難言語的羨與妒。

他一面嫉妒為何有人能天生就擁有他人求而不得的東西,且一生也不用為失去而膽戰心驚,僅僅只是因為他是個Alpha;

一面又難以遏制地想要擁有,想要成為,想要得到那不屬於自己的盔甲。

倘若羊群無法擁有跨越烈焰的資格,那如果披上豺狼虎豹堅不可摧的皮囊呢?

他從此是否可以褪去膽戰心驚,不再如履薄冰;

是否可以從每時每刻無不擔憂三年前那場如烈火灼燒的夕陽再次點燃靈魂,將他焚燒殆盡的恐懼中逃離?

他是否也能短暫地擁回自由?

自此解開枷鎖,從黢黑冰冷的石窟中探出頭來,一窺天光?

於是當第一個人問出“你成績這麽厲害,是個Alpha吧?”這句話的時候,白棲垂眸凝望許久,最終義無反顧地點下了頭。

一如荒漠深處終於望見綠洲的旅人,明知是海市蜃樓,卻依舊奮不顧身。

“但偷來的東西終究是假的,陽光會焚燒每一張虛假的皮囊,包括偽裝Alpha的Omega。”

白棲無聲扣緊十指,近乎喃喃道:

“我可以噴Alpha信息素掩蓋氣息,我可以對他人討論避而不答,我也可以跟真正的Alpha互看不順眼;甚至我可以求老師學校不要揭穿我其實是個Omega,即便這樣看起來非常古怪且虛榮——但是我無法阻止Omega的本能。”

“我永遠都是個Omega,從分化的那一刻開始。”

“無論後來我多麽希望我不是,甚至催眠自己不是,但身體是誠實的,發熱期是我永遠無法抑制的存在。”

“所以那天你才那麽慌張,匆匆拉著楚以維就闖入了我們班?”路煬放下筷子淡淡問道。

白棲面色微白地點點頭。

剖析心聲面對真實自我的困難程度,與強拆皮□□合線本身沒太大區別。但他意外地沒多解釋什麽,而是吸了口氣後,才道:

“……我太害怕了。”

信息素的溢出與身體的變化猶如灰姑娘十二點的午夜兇鈴,所有的海市蜃樓都在這一刻被大雨沖刷,前所未有的恐慌當場將白棲裹挾其中。

他害怕初中那把烈焰再次點燃靈魂;

害怕命運再一次不為他願的如期而至。

楚以維臉上是肉眼可見的心疼,但礙於對面還坐著人,他什麽也說不了,於是只能悄悄在桌下拉住了白棲的手。

白棲略微一怔,偏頭沖他笑了下,轉而再次看向路煬道:

“其實那天離開後,我本來是想去找你的,但是我很害怕……害怕面對被揭穿的一切,以及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