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除了班幹部, 洛津中學還設立有學生會和各種社團,霍淩宇師甜甜都參與得很積極,甚至有些過於積極, 忙到連時間都錯不開了。

開學一個周後的某一天放學,霍淩宇拜托池緒幫他去查一下各個樓的天台。

他是校學生會風紀部門的,任務之一就是確保天台門已鎖,上面沒有學生逗留。

校籃球隊的選拔定在了今天, 兩相權衡,籃球隊必須得他親自去, 但查人可以拜托朋友。

正巧,今天裴謹修值日, 池緒本來就是要留下來等裴謹修打掃完教室的, 這下接受到了霍淩宇突如其來的拜托, 他戴上代表風紀部的紅色袖章就出發了。

第一個去的是他們教室所在的德育樓。

天台是常年上鎖的, 但偶爾會被極個別“神通廣大”的學生撬開。

池緒爬到六樓後, 果然看到鐵鎖大開,鐵鏈空落落地掛在鐵門上。

他推開了門,爬上了天台。

天台鋪設著粗細各異的管道, 池緒左右環顧了一圈, 只有一個學生背對著他站在欄杆邊。

男生, 短發,和他差不多高, 瘦伶伶的,看起來應該也是初一新生,天台風大, 將他的校服吹得獵獵飛舞。

池緒覺得危險,大聲喊道:“同學, 請趕快下來,以後也別上天台了,不然我就要記名字扣學分了。”

那身影微不可見地頓了一下,繼而仍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池緒怕他萬一是有什麽想不開的,發生了意外可就糟糕了,因此三兩步跨過管道,向欄杆的方向跑去。

他一把拽住那個男生的胳膊,強行將人從台階上拉了下來。

很順利,沒有預想中的阻力,然而回過頭,看到那個男生的臉時,呆愣住的卻是池緒本人。

“哥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確實好久不見,大約有那麽五年,大家都長大了不少,面容多少有些變化,但池緒還是一眼認出了宋嘉良。

七歲那年驟然出現在他世界裏的惡魔。

恐懼多過厭惡,池緒指尖好似被燙傷了般,驟然松手。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沒注意腳下管道,差點被絆倒,反倒是宋嘉良伸手扶了他一把。

“你嚇壞了。”宋嘉良嘆了口氣道,“哥哥,我有這麽可怕嗎?”

池緒茸毛聳立,感覺自己像是被陰冷毒辣的蛇盯上的獵物。

他猛地拂開了宋嘉良的手,冷冷道:“我不是你哥哥。”

“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始終是宋俊的兒子,我也是,同父異母,怎麽不算兄弟?”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池緒轉身,警告道,“你最好趕緊下來,我要鎖門了。”

“哥哥,站住。”

池緒沒聽他的,自顧自地往下走。

他身後的宋嘉良慢條斯理地道:“你再不站住,我就從樓上跳下去。明天網上就會出現禎河董事長池晚宜心狠手辣妒悍成性,逼死無辜稚子的報道。”

“你!”池緒轉頭,眼中燃燒著怒火,恨恨地看著宋嘉良。

宋嘉良會跳樓嗎?池緒覺得不會,可是他不敢賭。他既承擔不起宋嘉良這條命,更擔心池晚宜被人冤枉,遭人口舌。

宋嘉良步步逼近,欣賞著池緒的憤怒,笑吟吟道:“哥哥,你知道嗎?你笑起來嘛,簡直像個白癡,還是冷著臉生氣的時候最好看。”

他頓了頓,盯住池緒的眼神忽而一變,戲謔輕佻中湧上了無邊恨意,一字一句道,“……讓人想打碎,摧毀,踩進泥裏。”

池緒站在原地,一言不發。他曾領教過宋嘉良的心理攻擊,知道宋嘉良極其擅長用語言制造恐懼,瓦解心理防線,從而徹底地毀掉一個人。

他雖然不是七歲那年的他,不會再被幾句話嚇得崩潰暈厥,但宋嘉良更不是七歲那年的宋嘉良,他這些年似乎經歷了很多,看起來像一團詭譎的黑霧,陰森危險。

池緒不知道宋嘉良到底為什麽要強行留下自己,但總歸是不安好心。

走也不好,留更不對,他陷入兩難之間,不知如何是好,情緒起伏之際,本能地想到了裴謹修。

如果是裴謹修在這裏,他會怎麽辦?

然而沒等池緒想出來個所以然,他耳邊突然傳來了砰砰砰的聲響。

是書本掉落的聲音。

池緒被動靜吸引,視線落到了宋嘉良的手上。

宋嘉良原本右手拎著的書包,此刻正拉鏈大敞著,他把課本作業練習冊一本本地扔了出來,個別還會撕碎,用腳碾過。

緊接著,他又拉開了文具袋的拉鏈,取出了一把刻度刀,又突然松手,任由鉛筆橡皮和鋼筆滾落一地。

他手裏拿著刻度刀,將刀身推出了很長,著迷地望向了刀尖。

像個變態殺人犯。

池緒頭皮發麻,時至這一刻,他終於懂了宋嘉良想做什麽。行動先於意識,他沖上去想奪下來宋嘉良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