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風很大, 天陰沉沉的,等走到樓下時,果不其然地下起了雨。

池緒拍了拍校服外套上的灰, 將衣服披在身上。

他沒帶傘,幸虧裴謹修帶了一把純黑的折疊傘,傘面很大,足夠遮住他們兩個人。

從教學樓到校門口要走十來分鐘, 雨勢急驟,地上積了不少水, 很快就沒濕了褲腳。

池緒本來就心煩意亂,又撞上了最討厭的雨天。他暫時不想說話, 裴謹修也同他很有默契, 一路上一句話都沒問。

他們下車, 互道再見, 各回各家。

直到晚上八點, 雨停了半個小時後,裴謹修終於等來了剛洗完澡穿著清爽的池緒。

“我今天見到宋嘉良了。”

裴謹修並不意外,他讓開門道:“進來說。”

池緒還帶著作業, 他把東西放在書桌上,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然後接著道:“但賀琛說他不叫宋嘉良,叫陳嘉良。宋嘉良的媽媽姓陳……這麽看, 他後來是跟了他媽媽姓。”

“陳嘉良,他和賀琛的關系很好,好得有些奇怪。不過無論他姓宋還是姓陳, 性格倒是一點沒變,甚至比以前更壞了!他今天在天台上故意把課本扔了一地, 還劃破自己的臉,讓賀琛誤以為是我幹的。”

“賀琛也說要刮花我的臉。”池緒趴在桌子上,悶悶不樂地問道,“他們怎麽都想毀我的容?”

“宋嘉良還說我笑起來像白癡。”

提起這個,池緒突然正襟危坐了起來,他扯了扯嘴角,仰頭看著裴謹修,可憐兮兮地問,“真的很白癡嗎?”

池緒的眼睛圓圓的,亮亮的,有些微微的下垂,盯著人看的時候,像只懵懂單純的小動物,看起來很無害,很好騙。

裴謹修很輕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很可愛。”

池緒還是挺在乎自己的外界形象的,得到了裴謹修的誇贊,他心滿意足,放心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本來早就想走了,可是宋嘉良威脅我,如果我敢走他就從樓上跳下去。你說他真的會跳嗎?我覺得不會,可是我不敢賭。”

“他不會跳。”

裴謹修畢竟看完了整本小說,書裏的宋嘉良惜命得很,他後期殘了一條腿,瞎了一只眼,生無分文還被傅赫川追殺。

饒是如此,宋嘉良仍然沒有放棄生命,反而千方百計地偷渡到了國外。

這種拙劣的威脅,也就池緒會上當,但最初打動裴謹修的,也正是池緒這份純粹的善良。

人變得冷漠自私、精致利己、麻木冷血,其實是件很容易的事,但受盡磨難還能保持善良卻彌足珍貴。

裴謹修願意縱容池緒的善良,也願意承擔起這背後注定要付出的代價。

池緒問:“那接下來該怎麽辦啊?我有直覺,賀琛和宋嘉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裴謹修說:“今天我去天台找你,賀琛連攔都沒敢攔一下。因為他發現我們的關系比他以為得更要好,他怕我,不敢惹我,所以他就算再在乎宋嘉良,也不敢正面對你做什麽了。”

池緒敏銳地聽出來了弦外之音,問:“你是說,他會背地裏偷偷對我做點什麽?”

裴謹修點了點頭:“欺負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並不一定要訴諸暴力。大多時候,很多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加起來也能折磨得人精神崩潰。比如把你的作業課本藏起來,在你做值日的時候故意給地面潑油漆,把你關在廁所,在你經過的時候用東西砸你。”

池緒愣愣地睜大眼睛,他皺起眉頭,憂心忡忡地問:“裴謹修,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為什麽會知道?當然是因為這些都是他從小學到初中持續不斷經歷的事。

他很能打,想要欺負他的人都打不過他,漸漸地,那些人就會想出這些損招來捉弄他。

對著池緒當然沒辦法說實話,裴謹修隨口道:“我猜的。”

池緒想起了孫志昊,可那時候裴謹修才上幼兒園,孫志昊就算想出來這些手段,在幼兒園階段也沒辦法施行。

他暫時想不到別的解釋,只好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裴謹修道:“但賀琛和宋嘉良都在十三班,他們教室和我們離得很遠,很多事同個班上的人做起來才方便。”

池緒恍然大悟道:“所以我們接下來需要查一查班裏和賀琛有關系的人,然後小心提防他們。”

裴謹修點了點頭,問道:“你想好怎麽去查了嗎?”

池緒手撐著下巴,很快就有了想法。

裴謹修說話總是點到而至,畢竟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想要的不是池緒在他的庇護下像只脆弱的金絲雀一樣一事不知地長大,而是能勇敢且富有智慧地獨當一面。

想到這裏,裴謹修帶著稱贊的語氣,意外道:“我上來之前本來還擔心你挨打,沒想到你一個人能打趴下他們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