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周涯八點多醒的。

方瓏還在睡,馬慧敏沒在家——最近她身體狀況好了些,每天早上都堅持去樓下溜達幾圈當鍛煉身體。

廚房的高壓鍋裏有馬慧敏煮好的白糜,周涯手腳放輕,舀了一碗公,就著餐桌上的豆豉鯪魚和雜鹹,幾口就扒拉完了。

他回房間裏換了身衣服,牛仔褲和長袖t恤。

一出房門,隔壁的房間也開了門。

他愣住,方瓏也頓了頓。

方瓏先開的口,聲音慵懶:“你還在家啊?我以為你出門了。”

“準備出去了。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尿急,尿急。”

女孩也是夠大咧咧的,說完後丟下周涯不管,小跑進了浴室。

周涯站著一動不動,滿腦子都被剛才看到的畫面占據。

她身上只著一件寬松長袖t恤,米白色,領口寬松,長度及大腿。

袖子過長,跟唱大戲似的。

陽光是從陽台那邊淌進來的,柔柔落在她身上,那不算厚的布料會透光,掩不住底下的白雪紅梅。

最要周涯命的,是這件t恤原本屬於他。

他嫌衣服太薄,淺色易臟,本來想丟了,被方瓏要了去。

方瓏說它夠寬松夠柔軟,適合當睡裙。

適合個屁。

周涯搓了幾下臉,匆匆走到玄關,取了車匙,出了門。

“砰!”

關門聲很重,先是木門,再是防盜鐵門,方瓏坐在馬桶上,被嚇得小腹一緊,尿都夾斷了。

“怎麽這麽早火氣就這麽大……變臉變得比三月天還快。”她悶聲嘟囔,“這樣子哪有女孩子願意嫁給你啊?笨蛋大叔。”

她方便完,想處理一下昨晚在桶裏泡的衣服,結果桶是空的。

走到陽台,那件衛衣掛在晾衣杆上,迎著冬日暖陽,白凈如新。

有開門的聲音,方瓏走到客廳,進門的是大姨。

“哎喲,你怎麽那麽早就醒了?”馬慧敏提著菜籃子,問著和兒子一樣的問題。

“起來上個廁所。”方瓏走過去幫她拎過沉甸甸的菜籃子,走向廚房,“周涯剛剛出了門,你們碰上面了嗎?”

“有的,在樓下聊了兩句,他去進食材了。”

方瓏把菜籃子放到流理台上,想了想,還是開口問:“大姨,我昨晚在浴室裏泡的那件衣服,是你幫我洗的嗎?”

馬慧敏換好拖鞋,也走進廚房,不解問道:“什麽衣服?”

方瓏默了幾秒,搖搖頭笑道:“沒事沒事,是我睡糊塗,記錯了。”

*

周涯坐在面包車裏連抽兩根煙,才啟動駛出。

面包車是專門用來拉食材的,後面兩排都拆了,空間很大,即便每天清洗打掃,還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魚腥味。

庵鎮寨內有多條內河穿過,橋梁也多,周涯往常去的菜市場開,很快上了第一座橋。

內河河水呈黃褐色,潺潺流動,水不清澈,但沒有漂浮垃圾,也沒有異味。

——早些年亂拋亂排情況頻繁,河水汙染嚴重,這兩年有整治過,頗有成效。

橋身窄,兩側被地攤占滿,進不去市場的菜販就在這裏支攤。

周涯在一菜攤前停了車,推門下車,繞到車後方打開後廂門。

攤主是一對母女,女孩面容稚嫩,先於母親迎上來,笑容滿面:“阿啞哥,還和平時一樣嗎?”

“對,麻葉、芥藍、空心菜、春菜……葉菜都多拿一斤,豆芽、芫荽那些就和平時一樣。”

“好!稍等我給你裝袋。”說完女孩就轉身去挑菜。

菜攤大娘笑道:“周老板生意不錯啊。”

周涯謙虛:“哪裏,也就過得去。阿伯身體怎麽樣了?”

以前這菜攤是女孩的父親來擺的,擺了好多年,菜都是他每天清晨在家裏田地裏現摘,比市場裏菜攤稍微便宜幾毛錢,但大伯幾個月前摔斷了腿,重擔就落在了大娘身上。

大娘欣慰道:“你真有心,還記掛著他。骨頭養得差不多了,過段時間就能好。”

“那就行。”

說話的這麽會兒功夫,女孩已經裝好四大袋蔬菜,薄膜袋都被撐得透明。

“我來拿就好。”周涯走過去,一手各拎兩袋,輕松得跟提拎兩袋雞蛋一樣。

女孩看著他鼓鼓漲漲的手臂肌肉,臉燙了燙。

她把放在收錢箱旁邊的一袋菜角*拿過來,遞給周涯:“這是給你留的菜角。”

周涯挑眉:“這也太多了吧?多少錢?我一起給。”

“不用不用,謝謝你總幫襯我們家。”女孩把袋子直接放進面包車裏,“祝你生意興隆!”

周涯不推拒了,道了聲謝,把錢給了大娘。

面包車離開後,女孩還在伸著脖子張望。

母親被逗樂:“你一個姑娘家家,怎麽像個色鬼老盯著人看?雖然他天天都來買,但你包的那袋菜角也太誇張了,會虧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