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喉嚨很幹,周涯喉結滾了滾,才繼續,“苦吃了,老子店照開,錢照賺。”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還真應了今晚光頭說的,“囂張”。
周涯往上走了兩台階,看著方瓏說:“還有,今晚的事別告訴我媽。”
許是月光的緣故,方瓏覺得他的五官和輪廓都柔和了不少。
光影的界線變得很淡很淡,像張隨時能穿破的網。
她找回以往兩人吵架鬥嘴時的狀態,刻意大笑一聲:“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之前可都是我跟你說這句話。”
回到家,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開客廳大燈,放輕手腳,直接回各自房間。
方瓏先去洗澡,她沒洗頭,只淋了淋身子,很快回了房間,空出浴室給周涯。
周涯脫下衣服,背對鏡子。
被酒瓶砸到的肩膀有些泛紅,但沒有傷口。
傷口在往上一點,脖側後方的位置,不過指甲蓋那麽大的劃痕,已經止血了。
不痛不癢,周涯沒在意,照常洗澡。
方瓏的衣服褲子都在洗衣機裏了,周涯把自己的放進去,加了洗衣粉後啟動。
兩人的衣服在滾筒裏很快攪在一起,她的紅,他的黑。
周涯只穿了條運動棉褲,上半身裸著,也沒擦幹,在陽台抽了根煙,等水汽被吹得半幹才回房。
方瓏的房間門關著,門縫沒有光亮,周涯在門外呆站了幾秒。
到底還是沒敲。
只是一推開自己的房門,他又愣住。
他的房間只亮一盞床頭小燈,薄薄一層暖黃,溫柔落在盤腿坐在他床上的女孩身上。
像很多個夢裏的場景一樣,讓他分不清虛實。
方瓏拍拍床墊,主動招呼:“愣著幹嘛?過來啊。”
周涯雙腳像被釘在地上:“……你在我房間幹嘛?”
方瓏白他一眼,伸臂把床櫃上的小藥箱拿過來:“你那傷口總得處理一下。”
周涯有時候覺得自己挺賤的。
因為怕越界,總對方瓏惡言惡語,恨不得把她推到十萬八千裏遠。
但對方一拋出點兒甜頭,他又像無可救藥的癮君子,總對自己洗腦,說這是最後一次。
他反手關門,一步步走向床邊,問:“你怎麽知道我有傷口?”
方瓏咕噥:“我又不瞎。”
“屁大點兒破皮,不處理也行。”嘴巴是這麽說,周涯還是坐到床邊,“貼個創可貼得了,沒那麽嬌氣。”
方瓏跪在他背後。
燈光暗,周涯皮膚又黑,她湊近眯眼,好一會兒才找到那小傷口。
她說:“看到了,你低頭。”
聞言,周涯微伏下背脊,斜歪腦袋,把傷口敞露在方瓏眼中。
他身上散著熟悉的皂香,發根還帶著濕意,方瓏不知道,那是水,還是汗。
取棉簽,蘸碘伏,輕拍在傷口周圍。
一米二寬的加長單人床,對周涯來說僅僅夠日常使用,承載兩人時稍顯逼仄。
應該說,整個小房間的空氣都好像變得稀薄。
安靜得有些詭異。
方瓏先開的口:“剛才老白在車上說的事,都是真的?”
“……哪些?”
“你小時候在台球廳打群架的那些。”
周涯沒開口回答,只點了點頭。
任建白說的那類事情,那段時間沒少發生,他也記不清是不是真的一打六,只知道,不反擊的話,被欺負的就是他和任建白,或者其他弱者。
“那群小青年混社會的,總在我們學校門口勒索小孩。老白被拉去後巷幾次,後來實在沒錢,那群人讓他回家偷。”周涯語速很慢,“後來他偷錢被阿叔阿嬸發現,被打了半宿,我才知道了這事。”
“之後你就幫他出頭了?”
“嗯。”周涯想了想,多提一句,“這事兒你別在他面前提啊。”
“知道啦,誰都有過去。”
不知不覺,棉簽多繞了許多圈,本來麥色的皮膚,浸了碘伏,顏色更深了。
周涯有些不自在,提醒道:“毒都被消沒了吧?”
方瓏“哦”了一聲,丟開棉簽,習慣性地前傾湊近,對著沾滿碘伏的那一處,努唇吹了吹。
渾身瞬間像過了電,周涯尾椎一麻,忙回頭問:“喂,怎麽還吹呢?”
“哦,我習慣了這樣做,以前幫我媽處理傷口的時候——”
方瓏說至一半,驀然怔住。
因為周涯轉過頭,兩人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許多。
唇到唇的距離不過一掌長,同樣溫熱的呼吸揉在一塊,越來越滾燙。
同住屋檐下這麽些年,他們中間似乎總劃著一條線。
年齡,稱呼,輩分。
像相鄰房間中間隔著的那道墻,像職高坐他摩托時擋在兩人中間的書包。
但那條線其實很模糊。
習慣,氣味,喜好。
像總出現在後視鏡裏的那枚車燈,像洗衣機裏攪成一團的衣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