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零一八·秋

不知道為什麽,跨界跨項選材的時間十分緊迫。上午剛測試完,下午試訓隊員名單就出來了,而且第二天一早就會集合前往南京試訓,試訓期通過後要去北京集訓,之後還要出國,不知道去哪個國家外訓……

如此緊鑼密鼓的安排,簡直不給人留下一丁點兒喘息的空間。

名單公布後,國家體育總局一行人便把試訓隊員召集起來開了個短會。

會議室裏,杞無憂又見到了上午和他聊天的那個男人,他坐在一排桌子最靠右邊的位置。

和在座其他人相比,他還挺年輕的,氣質也有些不一樣。

中間那位戴眼鏡的中年領導慢悠悠講完話,又過了兩個人,才輪到他發言。

杞無憂看到,他面前的桌簽上寫著:冰雪項目管理部 肖一洋。

他簡單補充了一些注意事項,又開始為試訓隊員們答疑。興許是氛圍太嚴肅,旁邊還架著攝像機,故而沒人敢多問。

最後武校的教練吼了一嗓子:“還有疑問沒有?”

“沒有!”試訓隊員們一個個坐得筆直,像小學生一樣齊聲回答。

杞無憂:……

從會議室出來,離家近的隊員可以回去簡單收拾一下東西,離家遠的就不讓回家了,怕時間來不及,第二天早上六點就要集合統一乘坐大巴車去新鄭機場。

杞無憂家離得近,坐車來回花不到三小時,於是就回去了一趟。

家裏照舊沒人,他先給爺爺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習慣了,爺爺有點耳背,經常聽不見他的電話。

他又給姐姐發了條信息,告訴她自己要去南京試訓,歸期不定,接著又原封不動地把這條信息復制下來發給茅邈。

可惜茅邈今晚沒有偷偷玩手機,沒辦法第一時間看到消息。他大概也不會想到杞無憂會走這麽急,連個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收拾好東西,杞無憂當天晚上又回武校了,他在武校沒有學生宿舍可以住,一直住師兄的教職工宿舍,倆人擠一張床。

師兄嘆了一晚上的氣:“完了完了,怎麽辦啊,我們杞家拳好像真的要後繼無人了。”

“……可以讓茅邈作為外姓傳人,”杞無憂認真建議道,“他也是從小跟著爺爺練武的,肯定樂意。”

在爺爺心裏,繼承家門絕學的重要性約等於繼承皇位。可是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眼下為國爭光儼然已經成為比繼承皇位更重要的事情。

這晚杞無憂做夢,夢見爺爺好像回到了五年前,身子骨還硬朗著,精神抖擻地抄起一根少林棍,滿院子追著他打,像當初罵杞願她爸那樣罵他不肖子孫。

而他呢,滑著滑雪板爬到了樹上……

就很離譜。

早上五點四十,天邊泛著一層淡粉,太陽快冒出頭來。杞無憂來到武校門口時,發現大巴車已經在門前等候了。

車前站著幾位家長,腳邊是整理好的大包小包行李,男男女女皆風塵仆仆,都是連夜從外地趕過來給即將啟程去試訓的孩子送東西的,此刻正抱著孩子依依惜別,難舍難分。

杞無憂單肩背著一個輕便的旅行包,面無表情地掃了眼這感人的離別場面,率先上了車。

他並不是孤身一人,車上零散坐著幾個臉很嫩的小孩,應該都是從第三區塊選拔出來的,武校裏年齡最小的一批的學生,最大的才十二歲。

車前還有司機,以及正和司機閑聊的肖一洋。

見又有人上車,肖一洋止住話音,轉過頭。

“無憂啊,來得挺早,包放行李架上,隨便找個位置坐吧。”

杞無憂點了點頭,走向第二排的空位。他不喜歡坐太靠後,容易暈車。

過了一會兒,又陸續有人上車。

肖一洋竟然記住了所有試訓隊員的名字,親切地和上來的每一個人打招呼。

武校生的紀律性很強,六點鐘,肖一洋準時點名,無一人缺席。

大巴車緩緩發動,行駛向遠方。

上了高速。

“咳咳。”肖一洋起身,面朝著大家,清了清嗓子。

“昨天的會議比較趕,大家應該還有很多問題沒來得及問吧?訓練上的,生活上的,來,有什麽想問的都可以問。”

話音一落,有個看上去年齡很小的男孩怯怯地舉手喊了聲“領導”,問集訓期間家人可不可以郵寄東西過來。

肖一洋回答完,頓了頓,又笑著說:“還有,我不是領導啊,就是一個普通教練,以後可能會帶你們其中幾個人訓練。我現在暫時是試訓二隊,也就是你們這隊的隊伍管理兼領隊,你們有什麽事就找我。我姓肖,你們叫我肖教練或者肖哥都行,不用這麽拘束。”

車裏的氛圍沒有昨天在會議室裏那麽正式,見他態度隨和,大家也都慢慢放松下來,問了一些比較日常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