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怎樣描述你

一個運動員的職業生涯有多長?十年,抑或是二十年?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那些交付過汗水與淚水的年月枯燥又漫長,然而最後站在賽場上,能被人看到、長久記住的卻只有幾個瞬間而已。

在台下看那些意氣風發的運動員,仿佛觀看一場璀璨盛大的煙花。煙火燃盡,只剩下飄渺的煙霧,這縷煙霧很快就會消散在夜空裏。沒有人不會感到悵然若失,但至少曾親眼見證過煙花最耀眼奪目的時刻,它會長久地留存在紛雜的腦海裏,無論何時回想起,記起來的總是最絢爛的那一刻。

徐槐的職業生涯結束了,但無數人會記得他在賽場上的每一個瞬間,杞無憂便是無數人之中渺小而微不足道的那一個。

運動員領完獎,從頒獎台上下來,一眾媒體記者早已扛著攝像機和話筒等候多時。

“金哥,我們走嗎?”喬巍然問,“要不要等肖教練?”他目光在四下搜尋著,不知道現在肖一洋在場館裏的哪個角落。

“看不到他人啊,他估計還要給Ryan過生日,我們先走,不用等他。”

比賽結束時,周圍的觀眾就開始陸續離場,眼下看台區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不過還有一些人在等待運動員采訪結束,上去送花或者要簽名合影。

“肖教練剛發了條朋友圈,有Ryan!”旁邊的隊友叫道。

“發了啥?我看看!”

大家紛紛掏出手機。

杞無憂也打開朋友圈,一刷新就看到了肖一洋剛剛發布的視頻。

文案只有簡單粗暴的三個字:下雪了!

視頻裏的人是徐槐,鏡頭幾乎是懟著臉拍。

白皙的臉頰被冷風吹得有些泛紅,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沾在男人的棕發與長而密的眼睫上。似乎聽到肖一洋跟他說了句什麽,他微微頷首,往後退了兩步。

也許是剛比完賽的緣故,徐槐身v fable v上帶著股散漫恣意的慵懶勁兒。色彩鮮亮的橙色雪鏡搭在指節,慢悠悠轉了幾下。

“拍好了沒有啊?”他眼尾彎彎地看向鏡頭。

徐槐站在一束暖黃的燈光之下,夜晚的光線是朦朧模糊的,他的眉眼卻清晰而深邃,深藍色的瞳孔閃動著令人心醉的光,笑起來的樣子分外動人。

杞無憂微微晃了下神,想起雪迷們對徐槐的評價:純粹、快樂、自由。

快樂與自由對杞無憂來說是其實很空泛的概念,匱乏而又鈍澀的情緒反應機制使他很難體會到這些感覺。他看過徐槐的紀錄片,看過徐槐的許多場比賽,對他的笑容再熟悉不過,如今親眼看到,心中卻又升起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眼前忽然迸發出一束火花,於此時此刻,他頓悟,大概快樂和自由就是徐槐身上所呈現的樣子。

“媽的好帥,不愧是雪圈顏值top……”

“我靠我看到Ryan了,就在台子那兒!”

“采訪完了吧,能不能去要個合影啊?”

“走走走!快去要,一會兒人更多了,金哥我們去了哈!”

“等等,旁邊那個戴黑帽子的好像是肖教練……他不會罵我們吧?”

“沒事兒,挨頓罵也值了!”

幾個隊友七嘴八舌地嚷著,準備去找Ryan,喬巍然回過頭問杞無憂:“無憂,你去嗎?”

杞無憂望了眼徐槐所在的方向,那裏烏壓壓一片人,逐漸湧過去更多的雪迷,把他圍住,他正在挨個給人簽名。

漫天飛雪裏,兩人明明只隔著幾步之遙,杞無憂卻覺得他離徐槐異常遙遠。

“你們去吧。”

“……急什麽,他又跑不了,”金順澤看著幾個小孩撒丫子狂奔過去,無奈地說,“以後還會見面的。”

徐槐這幾天就住在首體賓館,這邊事情處理完了就去訓練基地觀摩集訓隊的日常訓練。這群小隊員目前還什麽都不知道,肖一洋不讓提前說,怕說了他們就沒心思好好訓練了。

金順澤轉過臉,看到眼前的少年眼睛微微垂著,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他莫名覺得這小孩應該是有點低落的。可能也想過去要合影,但又不太好意思說。

“無憂,你怎麽沒跟他們一起去?”

杞無憂搖頭,聲音沉悶:“我不想要合影。”

他只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就沒聲了。

這下金順澤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前幾天杞無憂一打三的事跡聲名遠揚,傳遍整個基地,就連其他項目的教練和隊員都知道平大有這麽個人了。

照常理來說,這樣的人應該最難管教,但恰恰相反,杞無憂很聽話,教練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而且在訓練上從來挑不出錯。

他唯一的缺點應該就是不愛說話,倒也不是難以溝通,是人家根本就不跟你溝通,連肖一洋都拿他沒辦法。

要完合照和簽名回來,一行人便啟程回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