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怎麽對我負責

聽到這句話,譚漣明顯一怔,瞥了眼刻意壓制著嘴角笑意的杞無憂,“你是從哪個省隊出來的?”

杞無憂還在腦中組織著語言,徐槐已經替他回答:“他是去年跨界跨項選材進的國家隊,之前練的是武術,在嵩山少林寺。”

譚漣盯著杞無憂看了好一會兒,不鹹不淡地說了句:“難得啊。”

然而心中暗想,這小孩兒之前根本沒接觸過單板滑雪,才轉項半年而已,就算再怎麽天賦異稟,又能有多厲害?徐槐怕不是被真愛影響了判斷力吧?

眾所周知,徐槐一直對中國功夫很感興趣,堪稱真愛。他讀大學時在東亞語言與文明系,研究方向是宗教學,以佛教為主,而杞無憂剛好就是學武術出身的少林寺弟子。

“隨便點,我請。”譚漣把飲品單遞給徐槐。

徐槐喝的是自己常點的熱紅茶,杞無憂瞄了下飲品單,最後點了杯黑咖。

“你喝黑咖?”徐槐皺了皺鼻子,好像已經聞到了黑咖酸澀的味道,“這個很苦的。”

杞無憂幾乎立刻道:“那我換一個。”

於是換成了杯暴打甜蜜橙,飲品單上唯一一個有“甜”字樣的飲品。

然而徐槐又發表意見:“暴打?聽起來好暴力的樣子,甜蜜橙做錯了什麽。”

杞無憂:……請問你關注的重點為什麽是暴打而不是甜蜜?

譚漣笑著搖搖頭,“你怎麽這麽多意見,人家想喝什麽就喝什麽。”

不是徐槐意見多,主要是這個名字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想看看暴打甜蜜橙到底是怎麽個暴打法。

他跑進餐吧裏,觀看店員對著橙子一頓猛錘,下手的確非常暴力,讓他不禁為甜蜜橙默哀兩秒。

兩杯飲品被徐槐親自端到露台。他彎下腰,把橙紅色的果茶放到桌上,高大的身影遮擋住陽光,投落下的陰影將杞無憂籠罩。

“槐哥,”杞無憂微微擡起頭,他沒有立即喝,而是把玻璃杯往徐槐手邊推了推,“你要嘗一下嗎?”

據他觀察,徐槐似乎挺喜歡橘子橙子這一類的水果。

“嗯,”徐槐直起身,沒有客氣地嘗了一口,“好喝!”並給予了高度評價。

暴打甜蜜橙裏放了許多橙子片和檸檬片,口感酸甜,還帶著一點茉莉花茶的清香,裏面加了冰塊,感覺更適合夏天喝。

他沒有用上面的吸管,而是直接把杯子端起來,就著杯沿啜飲了一小口。他並不介意和熟悉的人共用一根吸管,但怕小朋友會介意。

杯壁上凝結著水珠,仿佛還有一些殘存的體溫,杞無憂拿著玻璃杯,悄無聲息地咬著吸管,一邊聽徐槐和譚漣聊天,一邊喝完了整杯暴打甜蜜橙。

老友相見,似乎總要回憶從前。

譚漣加入國家隊的時間比肖一洋還要早一點。

當時的單板滑雪國家隊項目單一,只有U池一個,沒有別的選擇余地。那時候,大家都不熟悉這項運動,最早一批練U池的運動員大多數是從高山滑雪轉項過來的,教練以前也是教高山滑雪的,所有人,包括教練在內,對單板滑雪的了解都十分有限。

第一批運動員和教練員就這樣一腔孤勇地從零起步,艱難地沿著這條路摸索,不止是為了他們自己,更是為了給後來者鋪路。

可惜命運有時就是愛跟人開玩笑,譚漣從十二歲那年接觸單板滑雪直到退役,堅持了四個冬奧周期,整整十六年,最終還是與冬奧會領獎台失之交臂。譚漣在那屆冬奧會上折戟的同時,徐槐收獲了一枚銀牌……

兩個男人聊天的話題不外乎滑雪、比賽、運動員這些,偶爾徐槐會把話題往杞無憂這裏引,讓小朋友不至於感覺到被冷落。譚漣講他自己,也講了一些關於徐槐的往事,杞無憂聽得津津有味,即使全程一言不發,也完全不會有被冷落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話題過渡到兩個病友交流病情。

“那你腿現在怎麽樣了,鋼板取出來了嗎?”徐槐問。

“好著呢,早就取了,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經不起太大折騰了,平時也就教一教學員,”譚漣語氣坦然,又問道,“你呢?”

“我傷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能滑,”徐槐神色輕松,“不過下個月還要復查一下。”

“去哪兒復查啊?去卑爾根還是……”

“就在北京吧,拍個片子還跑到卑爾根拍嗎,”徐槐淡聲笑道,“不至於。”

關於傷病的話題,譚漣剛一提起來就有點後悔了,因為他突然想到,旁邊還有個剛滑了半年的小朋友在場,他們這兩個已退役的傷殘人士在這裏大聊特聊病情,怎麽聽怎麽勸退。

所以聊了兩句譚漣就趕緊把這個話題給岔開了,免得讓這位日後的滑雪新星對於訓練和比賽產生心理陰影。

杞無憂對傷病倒是沒什麽陰影,但聽到徐槐的傷,還是難免眉頭緊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