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人生中所有的雪季

北京賽區的頒獎廣場在鳥巢和水立方之間,晚上八點,冬奧會男子單板大跳台的頒獎儀式在這裏舉行。

在奧運賽場上升起國旗、奏響國歌,這同樣是非常激動人心的時刻,也是每一位運動員的終極夢想。

給杞無憂頒獎的是國際雪聯主席,這位年近五旬的美國男人熱情地擁抱了杞無憂,祝賀他奪得冠軍。

頒獎舞台呈半開放式,上方籠罩著一座弧形屋頂。這天剛好是元宵節,在滿月的見證下,五星紅旗冉冉升起。

杞無憂站在最中間,仰起頭,表情肅穆地注視著國旗。

徐槐在台下望著杞無憂,舞台四周漫天的燈光照進他眼睛,眼底似乎有隱隱的淚光閃動。

四面八方都是閃光燈與快門聲,有鏡頭恰好捕捉到了這一幕。

“嘖,你看槐哥,又哭了,”坐在觀眾席的田斯吳笑起來,“看不出來他還是淚失禁體質。”

“他這還算克制的,要換成我,早在上午的時候就抱著無憂嗷嗷哭了。”王飛躍表示很理解。

最後,三位運動員在攝影師的指揮下站在一起,將金墩墩與頒獎花束舉在手裏合照,定格下這一刻。

走下台,杞無憂把金墩墩和花束遞給徐槐,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包紙巾,從中抽出兩張給徐槐擦眼淚。

其實臉上已經沒有眼淚了,只是眼眶還有些發紅。

“我親愛的Ryan,你今天哭三次了。”思文走過來,勾住徐槐的脖子放肆嘲笑。

“哪有這麽多次!”徐槐矢口否認。

一次是上午杞無憂最後一跳成功落地的時候,一次是下午召開媒體會答記者問,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杞無憂瞥見思文通紅的眼眶,心說你好像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倆人不愧是師兄弟。

他把Sven的胳膊從徐槐脖子上拿了下來。

徐槐見他一臉冷靜的樣子,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臉:“都怪你。”

杞無憂笑了一下,坦然接受他堪稱莫名其妙的指責:“嗯,怪我。”

徐槐今天的確流了太多眼淚。

首鋼大跳台賽場的鏡頭也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幕,通過轉播屏幕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有杞無憂沒看到。

“此刻我們看到,出發台之上的徐槐教練也流下了激動的淚水,我想他是最為無憂高興的人,”解說員笑著調侃,“他們的師徒感情很深,徐槐教練這是真情流露啊!”

聽到解說員的話,杞無憂第一時間摘下雪鏡去看大屏幕上的徐槐,可惜鏡頭已經切換成了他自己。

他只看到一雙銳利而專注的眼睛。

比賽結束後,先在媒體室召開了一場小型媒體會,所有參賽運動員和教練到場參加。

記者采訪昆騰時,提到了他的好朋友徐槐,問昆騰日後有沒有從事教練員這一工作的想法,像徐槐那樣。

今天的決賽,他排名第九,競技狀態每況愈下,大家心裏都清楚,也許他已經到了退役的年齡。

而昆騰說:“暫時沒有想法,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滑到米蘭冬奧會。”

面對在場人或驚訝或了然的反應,他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平靜地說:“還是熱愛單板滑雪,不想放棄。”

這位參加過四屆冬奧會的老將不需要多麽輝煌的成績來證明自己,僅僅是用那雙堅毅的眼睛注視著鏡頭,便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媒體們通過各種途徑還聽說了一些小道消息,徐槐和國家隊的合約到期之後,不再續約,於是便在現場求證。

徐槐對此給了肯定的回答。

“那你之後的打算是……”

“想早點退休。”徐槐玩笑道。

單板大跳台領域,所有的獎牌他幾乎都拿過,唯一還差的就是一枚冬奧會金牌,現在杞無憂幫他拿到了,他不再有遺憾。

媒體會即將結束時,記者又提問杞無憂:“你有什麽話想對在場的運動員們說?”

杞無憂看向昆騰,口吻認真:“我和徐槐教練都希望大家能夠遠離傷病,快樂滑雪,”他頓了頓,又說,“米蘭見。”米蘭是2026年冬奧會的舉辦城市。

聽到這句話,他的徐槐教練又忍不住淚灑現場。

運動員奪冠之後的幾天是熱度最高的時候,有大量媒體聞聲而動,爭相采訪報道,也有很多商家重金向他拋出代言的橄欖枝。

適當的曝光有利於提高商業價值,爭取到更好的贊助,徐槐知道杞無憂不喜歡面對鏡頭,和隊裏商議過後,出於對杞無憂的保護,拒絕了大部分邀約,但還有一部分是不太好拒絕的。因此,奪冠後的一周,杞無憂幾乎每天都要面對鏡頭,從起初的不適應到日漸麻木,臉色也越來越臭。

媒體早就習慣了他的冷臉,畢竟他對外的人設就是一個冷酷話少、又有點神秘的運動員,如同江湖上不世出的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