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查探

邵俊一路辛苦,到了客館不知為何總也不能入睡,他自覺並不緊張,卻輾轉反側直到下半夜才沉沉睡去。

清晨雞啼,好好睡了一夜的陳枚爬了起來,洗漱完畢不見邵俊的身影,問了隨從。隨從答道:“邵郎君尚未起身。”

“哎喲,這可不大好。”陳枚嘀咕一聲,他們是帶著差使來的,昨天到的時間不太好,因此正式的差使沒有辦,今天得早些到祝府,把正事辦了。

他腳步輕快地走到邵俊窗下,故意用輕松地語氣說:“邵郎還在沉睡嗎?是山居安逸,令人沉醉麽?”

可憐邵俊攏共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被仆人推醒,低吼一聲就要罵人。仆人一頭的汗:“郎君!陳大人在外面等著你呢?”

邵俊黑著一張臉,含糊地問:“什麽事?”

“天亮啦,等您去辦差使呢。”

邵俊擡眼看向窗子,果然,天已經很亮了,邵俊用力揉了一把臉,裝作很有活力的樣子對窗外說:“就來!”

冷水洗了臉,清醒了一點,邵俊強打精神與陳枚碰面。陳枚看破不說破,只說正事:“咱們先去刺史府,將差使辦完。我今天還想在城中轉轉,你呢?”

邵俊道:“當然是先辦正事。咱們一路過來,須得修整好了再回去,我今天要回來安放一下行李。明天再逛。”

“好。”

陳枚暗喜:不用想辦法避開邵俊了,今天邵俊回客館,他就能從容見祝纓了。

兩人到祝府的時候,祝纓剛開完晨會。她名為刺史,實際上刺史府的政令下去能夠令行禁止的只有祝縣與甘縣兩處。其余五縣有需要安排的地方,都需要另行規劃。因此她每日下令的內容就只涵蓋兩縣,通常很快就能安排完。

州裏、縣裏的官員都在堂上閑聊,等著陳、邵二人過來。

二人一到,先與祝纓見禮,兩人名為天使,卻不敢往上座去坐下,只在祝纓下手新放的兩張椅子上坐下。陳枚先說了來意,祝纓道:“稍等。青葉,把老夫人也請來,就說要宣旨了。”

青葉也跟著姓祝,是在別業長大的。祝纓身邊的老人被抽調走了一部分,她是後來補進來的。聽了吩咐,忙小跑去請張仙姑,堂內眾人也慢慢站起來,正衣冠、設香案等。

蔣寡婦、杜大姐扶出了張仙姑,陳枚與邵俊先向她問個好,然後才宣旨。給了一位前神棍死後哀榮。

陳、邵二人要做的都是官樣文章,很快就結了。此時天還早,也不到午飯的時間。張仙姑道:“你們有正事兒,我就不添亂了。晌午來吃飯?”

邵俊眼看要打哈欠了,陳枚笑道:“阿婆,都不是外人,這一早上一套下來,也辛苦您了。我且不馬上就走,您也且休息一下兒,明天咱們再消消停停地吃頓飯?”

張仙姑多看了邵俊一眼,心道,你們兩個跑這麽遠的路,只怕也累著了。順勢說道:“好。我這兒有放養的老母雞,在山上吃蟲子長大的,味道香。”

“那我明天要多吃一點兒。今天就先告辭啦。”

陳枚說走,就真的與邵俊告辭回客館。回到客館,邵俊是撐不住了,脫了外袍倒頭補眠。陳枚昨夜睡得不錯,換了身便服,他徑往刺史府而去。

…………

祝纓庶務不多,但卻有一件大事要考慮——孩子都長大了,他們接下來的人生要怎麽辦?

她近來都在思考兩個問題:一、怎麽經營好梧州並且擴大這一片“基業”;二、這片“基業”以後何去何從、由誰繼承。

突然之間就深切體會到了兩代先帝的苦處,她起身翻了塊黑綢,慢慢疊好,縛在雙目之上,默默地站在當地。久不如此,她邁出的第一步,竟有一點點不穩。

胡師姐伸出雙手,虛護在她身遭。祝纓又站住了,憑著記憶,慢慢走到桌前,路上不小心踢到了門檻。

坐下之後,她就不說話了,胡師姐也不說話,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才坐下不久,陳枚就來了,祝纓嘆了口氣,伸手摘下了黑綢,道:“請進來吧。”

陳枚快步走入,沒忘了先行個禮,然後說:“叔父,我爹讓我捎封信來。還有些話要對您講。”

祝纓點點頭:“坐。”

陳枚看祝纓,只見她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心底也是佩服的:這才是宰相氣度呢,與阿翁就很像了,我爹且還不及。

一想到自己那倒黴的爹,陳枚也是同情的。他先不坐,而是說:“叔父,朝廷裏也不太平。”

邊說邊將一封信放到祝纓手邊:“我爹見天兒的惹氣。對了,陛下的脾氣也變糟糕了。”

祝纓問道:“有什麽話要捎來的?”

陳枚道:“信裏也寫了一些,您先看。”

祝纓打開信來一看,陳萌寫了一些京城的情況,寫了祝纓留下的一些比較能幹的南士、下屬,他也都安排了,讓祝纓不要太擔心。又寫了一些熟人的情況,譬如王叔亮,他與嶽桓漸成了好友,只是二人一個按不住冼敬,另一個也動不了鄭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