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第2/3頁)
花顏被拖入暴室,入目是一條狹窄的走廊,走廊兩側對立數間暗室,全部房門緊閉,門上落鎖。
走廊盡頭開有小窗,風從窗外吹入,在狹窄的空間內撕扯碰撞,嗚咽作聲,堪比鬼哭狼嚎,異常淒厲刺耳。
宮奴腳步不停,來到暗室門前,打開門上的掛鎖。
房門推開,一股腐朽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
“咳、咳!”開門的宮奴咳嗽兩聲,連連揮動手臂,擋開飛舞的灰塵,“就是這間,進去。”
房間三面土墻,墻上無窗,幽暗異常。
開向走廊的門是唯一的出口。
借助門外透入的光,依稀能辨認出室內設有床榻、矮桌和木架,桌上有水壺和杯盞,全都落了一層灰。
花顏被推入室內,踉蹌兩步向前撲倒。
掌心觸碰冰冷的地面,意識到剛剛的遭遇,他頓覺怒不可遏。
觸怒晉侯被關押,他認了。區區宮怒膽敢如此,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猛然翻過身,怒視宮奴就要大罵:“卑劣……”
兩字剛剛出口,就見宮奴陸續退後,敞開的房門隨之關閉,隔絕所有光明。
室內陷入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觸怒君上,膽子不小,好生在裏面待著吧!”
宮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片刻後腳步聲遠去,只有穿過走廊的風持續嗚咽,不斷敲打門板,拉拽花顏繃緊的神經。
置身黑暗之中,憤怒如潮水退去,恐慌取而代之。
他無法視物,摸索著地面移向床榻。不小心撞上桌角,撕裂肩上的傷口,禁不住發出一聲冷嘶。
痛苦難捱,他握住肩膀,忽然想起夏夫人和公子路。
晉侯宮有暴室,蜀侯宮也有暗獄。
信平君行事不擇手段,夏夫人被押入暗獄許久,始終不肯低頭,公子路更被剜去膝蓋,備受折磨。
今日之前他還能自欺欺人,想方設法尋找借口,安慰自己一切是為了家族。
如今置身囚室,設身處地去想,久違的愧疚湧上心頭。公子齊的質問回響在腦海,他實是問心有愧,感到無地自處。
“為何,為何……”
為何對信平君的暴虐視而不見?
為何不對夏夫人和公子路施以援手?
花氏立家數百年,曾與國君鼎足而立,甚至平起平坐。為何竟變得膽小懦弱,走到如今地步?
花顏陷入苦悶,不斷敲打內心。
想到晉君之前所言,想到遠在蜀地的家族,他猛然咬住後槽牙。
愧疚,贖罪。
終是要有所取舍,做出決斷。
囚室外,幾名宮奴並未走遠。
聽到門後漸漸沒了聲響,一人悄無聲息靠近門板,扳動機關。門板上方出現一道縫隙,亮光投入,送入一線光明。
借助亮光,宮奴看清花顏所在,確認沒有大礙,方才收回視線,輪番守在門外。
門上的氣窗沒有關閉,囚室內依舊昏暗,卻不比先前伸手不見五指,幾乎令人窒息。
花顏轉動眼球,忽然有了動作。
他從頭上拔出發簪,翻過外袍,割下一條裏衣。以手指蘸取傷口的血,迅速在布上書寫,隨後將布條折疊起來,塞入衣帶藏好。
做完這一切,他背靠床榻凝視地面,鎖定細窄光影,許久一動不動,好似陷入癡迷。
入夜,疾風驟雨開始減小,雷聲遠去,閃電消失無蹤。
臨近天明,堆集的雲層開始變薄。
太陽躍出地平線,晨光綻放,烏雲流散,現出碧藍的晴空。
肅州城門大開,城頭響起隆隆鼓聲。
一隊黑甲騎士策馬行出,分列在城門左右。
幾名臉繪彩紋、腰懸骨鏈的巫赤足走過泥地,踩著鼓點唱誦祭詞,抵達預定位置後,一同俯身在地。
大雨初霽,地面散落大大小小的水窪。積水混合泥漿沾染巫的膝蓋和雙手,泥點飛濺上額頭。
幾人毫不在意,高舉雙臂向天,完成最後的祭詞,一同拋出骨甲。
大大小小的骨甲在晨光中翻飛,同一時間落下,一枚恰好落入水窪,濺起環形水花。
巫俯身向前,讀出骨甲的含義,同時高呼:“大吉!”
城頭鼓聲愈重,號角聲傳來,國君的車駕出現在城門處。
張開的金傘下,林珩身著袞服頭戴冕冠,腰束玉帶,手按王賜劍。冕冠垂掛旒珠,珠光五彩。衣襟上的玉鉤雕刻成玄鳥,質地溫潤,浮動光華。
傘車壓著號角聲前行,車輪滾滾,旗幟獵獵。
兩百黑騎護衛在車駕兩側,皆是全副武裝,渾身煞氣,樣子威風凜凜。
傘車之後是氏族戰車。
經過商議,費毅、雍楹和賴白隨林珩前往豐地,余下留守城內。
林珩下達旨意,會盟期間,政事交國太夫人與氏族共商。遇大事不決飛報豐地,不可延誤。
國太夫人曾經執政,對處理政事並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