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能摸一下嗎◎

祭酒終於大怒。

沖進學舍中一頓暴訓,沈遙淩站在屋外,都能聽見房梁幾乎被震顫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祭酒又重新走出來。

面上的神情又恢復了溫和慈藹,只是整個人看著,蒼老了不少。

“沈三小姐,請進。”

沈遙淩點頭走入。

學舍中已變得十分安靜,學子們端端正正地坐在各自的桌前,就連方才跑出去的那幾個也在,不知祭酒是從何處把他們抓來。

一群人睜著炯炯雙眼盯著台上的沈遙淩,仿佛十分稀奇。

祭酒道:“這位便是沈家的三小姐,原先在醫塾時便是榜首,而今轉來,望各位能以沈三小姐為垂範,用心鉆研。”

底下齊齊應了一片“是”。

聽聲音,還頗為洪亮。

祭酒似是終於放心,指了個位置讓沈遙淩入座,又警告地以目光在學舍內掃了一圈,背著手離開。

典學也終於在此時匆匆趕來,領著學子們拿出古籍誦記。

沈遙淩也拿出經卷擺在面前。

《兆域圖》、《廣輿圖》、《大偃郡縣圖志》。

沒錯,她選的這所新學塾,便是堪輿館。

從前,大偃的學府只分為廣文館、四門館、律學、書學、算學五類,具體分得並不詳細。

自聖上下令改革後,才細分了許多科目,“堪輿”便是其中之一。

堪為天道,輿為地道,天文歷法地理都有涉及,此學科應當是仰觀天文,俯察地理。

但發展至今十幾年,堪輿這一科的現狀並不樂觀,大多數人將從其業者看作與五行家等同,也就是專看風水的。

從業前景不佳,連帶著堪輿館也成了太學院裏最落魄的一個學塾。

連門板都破破爛爛。

對於學子監生,太學院采取用考分來分學塾的方式。

最高分者可優先選,最低分者則最末。

而年年,醫塾都是考分排行最尖端者聚集地。

至於堪輿館,在沈遙淩的印象中,似乎年年都是被最後選的,很不起眼。

沈遙淩的確提前有預料,堪輿館絕不會像醫塾一樣輝煌。

但是,同在太學院內,兩個學塾之間的差距竟如此之大,讓沈遙淩也有些意外。

沈遙淩一手撐腮,目光偏移。

卻忽然看見,斜前方一個學生的書桌桌洞裏,有些動靜。

定睛看清,那是一只黑灰色的狸貓,右腿被布條包住,正藏在書桌裏奮力咬著半條魚骨。

那學生用身子攔在桌洞前擋著典學的視線,假裝挺直脊背認真誦讀,待典學轉去旁的地方,便偷偷伸進一只手,輕摸狸貓的脊背,似是安撫。

這,應當就是方才他們追著的那只野貓。

沈遙淩唇角輕勾,收回目光,不欲拆穿。

朗讀早課結束。

沈遙淩正想起來走走,窗外的長廊上卻有些動靜。

幾個人在那探頭探腦地看,目光轉來轉去,隱晦地落到沈遙淩頭上。

沈遙淩不動聲色地掃了他們一眼。

不認識。

看服飾制式,也並非堪輿館的學子。

大約是隔壁學塾的。

那幾個人偷偷摸摸看她一會兒,捂著嘴交頭接耳。

“那就是沈遙淩?”

“還真離開醫塾轉到堪輿館了啊,怎麽想的。”

“她不轉又能怎麽辦?之前的醫塾她還待得下去嗎。”

“也是,聽說,她是被那位寧公子從印南山上趕下來的。”

“送上門去討好人家都不要,醫塾裏誰不知道?早就傳遍了。”

“一個姑娘家,這麽丟人,無論轉到哪個學塾,都恐怕要帶壞門風。”

沈遙淩位置靠近窗邊,耳朵又不聾,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覺得沒必要在意。

也懶得去猜測,這幾個人是真的天生好事聚眾碎嘴,還是受人指使,故意過來說給她聽、也說給她的新同窗聽。

想使她名聲敗壞,自然而然被孤立?

沈遙淩是堪輿館的新面孔,學舍內,因好奇暗暗觀察她的學子不在少數。

自然,也能聽到窗外的這些非議。

沈遙淩把玩著一方墨洗,幾個堪輿館的學生忽然朝她靠近。

沈遙淩的桌前驟然呼啦圍滿了人,陰影重重,顯得有些兇惡。

她頓住,視線在這些盯著她的人臉上繞了一圈。

“何事?”沈遙淩問。

“你真是醫塾第一?”

“怎麽做到的?”

“那可是醫塾。我爹天天都在家燒香拜佛盼著我能擠進去,結果邊兒都摸不著。”

“你家是不是養了文曲星?”

沈遙淩只問了兩個字,卻換來七嘴八舌的一連串問句。

從左到右,從前到後,都不停有人跟她說話,吵得她腦仁犯暈。

醫塾的課間從不會有人像這般圍在一起吵鬧,她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沈遙淩揉了揉額角,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