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為何沈遙淩似乎覺得厭煩◎

想到那個荒唐的“東窗事發”的夢境, 沈遙淩背心生汗。

直到寧澹走到她面前,垂眸瞧著她。

她等了一會兒,寧澹也還是像夢裏那樣沉默不語, 像在等著罪犯自行交代什麽。

沈遙淩揉了揉手心, 扯了個幹巴巴的笑容, 問候他一聲:“寧公子, 你吃過了嗎?”

寧澹仍是沒有說話, 顯然並不領情。

漆黑的眼睛沉沉地壓下來, 像是有誰得罪了他一般。

沈遙淩東拉西扯地找著別的話題:“上回王傑的事多謝你,前些日子王傑還來找我們商量,說要怎麽報答你的恩情才好。”

她謹慎地擡頭, 眸光在他身上來來回回地亂轉, 一副很糾結的樣子,好像真的在為了挑什麽禮物而憂慮:“你想要玉佛呢……還是銀絲冠……”

她說得磕磕絆絆, 並沒有多少誠心實意。

寧澹清清冷冷地瞅她一眼,對這兩個東西都沒有什麽興趣。

這跟軟刀子磨傷口有什麽區別,沈遙淩扛不住了,一咬牙一狠心,幹脆攤牌道:“昨天——”

寧澹眸光倏地一定,直直地看過來。

沈遙淩咽了咽口水:“昨天你找過我,什麽事?”

“我昨天出門了。”她補充說。

她的聲音輕輕的,因為心虛,悶在臉頰裏面, 像被她自己吞掉一截尾巴。

寧澹看著她,不為所動地開口:“出門了, 去了哪裏。”

沈遙淩想了想, 問他:“這有什麽關系嗎?”

寧澹一眨不眨地瞧著她, 好像還在等她自己坦白,從輕發落。

沈遙淩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在友人家裏,待到下午。”

友人。

聽起來不僅熟稔,細細品後還有幾分護短的親近,好似無需對旁人過多說明。

寧澹咬緊牙根,忍著齒列裏泛上來的尖酸。

她仍然不肯交代清楚。

昨日的雪水留下的灰黑濕痕還積聚不散,寧澹看著沈遙淩,有種覺得自己應該生氣,卻又不知道如何發怒的委屈。

沈遙淩看寧澹對她黑著臉,又高深莫測地不說話。

心裏越發忐忑。

沈遙淩示意寧澹跟她走到僻靜處,幾乎視死如歸地問:“說罷,是不是泉州那個縣官的案子出問題了?”

寧澹看她莫名其妙地一臉勇毅,皺眉問:“出什麽問題?”

沈遙淩更吃驚,瞪大眼睛,像個白玉娃娃似的仰頭看著他:“沒出問題嗎?那你昨天找我做什麽。”

寧澹眼睫眨了眨。

這才明白她方才那些顧左右而言他的支支吾吾是為了什麽。

沈遙淩站得很直,雙手緊貼在身前,好像不敢有一點小動作,緊巴巴地望著他,等他的下一句話。

不知為何,寧澹並不想解釋這個誤會。

他瞟著她,說了一句很含糊不明的“你覺得呢”,就轉身走向橋邊。

沈遙淩果然跟了上來,圍在他身邊,從左邊跟到右邊,仰著頭不斷地說話。

“我覺不出來呀”,“到底跟我有沒有關系啊”,“我真的沒有跟任何人走漏過消息,我可以解釋的”。

從橋頭走到橋尾,河岸邊擺滿了攤鋪,熱鬧非凡。

一直到寧澹在一個糖畫攤前停下,沈遙淩都一直在說,並且已經快進行到自己給自己定罪的環節了。

寧澹轉身,遞給她一支蝴蝶形狀的糖畫。

沈遙淩下意識接在手裏。

糖畫的木簽很細,指腹摩挲時還能摸到粗糙的木屑,稍微使勁一些就被搓得轉動起來,黃澄澄的糖漿繪成的蝴蝶不能說栩栩如生,至少也是兩須俱在,四翼俱全,舉在面前就能聞到一陣絲絲的甜味。

沈遙淩忽然想起一件事。

上輩子她同寧澹成婚以後,有一回亦是過冬,年節之前,她聽著院子外敲鑼打鼓的熱鬧,忽然很想吃個糖獅子,而且還特別想要自己做。

後來她領著一屋子丫鬟,折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熬好了一盅糖漿,畫糖畫的大理石板也洗好了,寧澹還是沒有回來。

她尋思著就先等等吧,現在宮裏事情也多,反正糖漿若是冷硬了還能再煮開,不礙事的。

她靠在暖爐邊等,等著等著等到睡著。

寧澹回來把她叫醒,她睡眼惺忪拉著他的手,想給他看熬好的糖漿,結果才發現不知何時有一縷頭發掉了進去,把發尾也都黏在裏面了。

沈遙淩當時傻了眼,但是無論再怎麽可惜,這糖畫也是畫不成了。她拿了把剪子想把那縷頭發給鉸了,寧澹攔著不讓。

那晚她在浴池裏趴了很久,直到寧澹終於把那縷粘膩不堪的長發一點點拆開徹底洗凈。

沈遙淩拿著糖畫發了會兒呆。

新雪瑩瑩生光映在她的臉側,眼眸柔和,好似回憶起了什麽往事。

寧澹沒有打擾她,靜靜看了一會兒,付完錢,回頭搜羅起其它的可能會使沈遙淩感興趣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