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聽起來像癡心妄想◎

車轍載著風雪遠去了, 不算寬敞的房間裏先前被啾啾唧唧的脆甜說話聲充斥,這會兒陡然安靜下來,恢復如初。

但似乎, 又比之前少了一分沉凝。

魏漁已經擦洗完畢, 長發又放了下來。

許是吃得太飽, 有些晃神。

他在門邊站了一會兒, 直到冷風鉆進脖領, 才退回溫暖的屋內。

只是那道涼意似乎長了眼, 緊緊跟隨。

走到哪裏,都覺得涼嗖嗖的。

魏漁狐疑地伸手捂住後脖子,依然覺得寒氣逼人。

可見並不是寒風的緣故。

像是有雙森寒的眼睛在窺視。

魏漁狐疑地走了兩步, 假作不在意。

而後經過窗邊時, 倏地伸手推開。

探出腦袋,左右望了望, 並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便打了個哈欠縮回來,又把窗戶牢牢鎖上。

霜雪蒼茫,一抹素色孤高立在雪中,幾乎隱沒不見。

寧澹看了半晌,仍未看出這個故作玄虛的典學有何特殊之處。

無非是會背的書多了些,算數快了些。

就這點小伎倆,根本沒什麽了不起,竟也能引得沈遙淩心無旁騖。

想到方才在屋檐之上聽見屋裏兩人說話聲,明明不曾逾矩, 卻也處處親近,好似已經相識多年的知交一般。

寧澹喉頭驀地像卡了根魚刺, 吞吐艱難。

不知道他憑什麽。

風雪愈盛, 馬車行到家門前, 沈遙淩趕緊蹦跳著下車。

到門口時卻被小廝喊住了。

小廝稟報道:“方才有位公子來過,要走了三小姐的詳細去處,像是要去找三小姐的樣子。”

沈遙淩迷惑道:“我方才一直在老師家中,並沒有人來找。誰呀?”

小廝回憶:“是位姓寧的公子,名若淵。”

沈遙淩一驚。

寧澹來找她?

這可真是稀罕。所為何事?

可是再問,小廝卻也不清楚了。

沈遙淩懵懵地點點頭,走進院中。

臉上麻麻地凍著,心裏七上八下。

難不成,是那日江東坊抓貪官的案子出了什麽差錯?

她什麽壞事都沒幹,但還是緊張不已。

只可惜寧澹也沒留下只言片語就走了,她在這兒兀自亂猜也不是個辦法。

沈遙淩朝外邊兒望,恰巧瞧見父親的隨侍端著一壺新煮好的熱茶從前院踏雪而過。

原來父親此時在家。

沈遙淩暗忖,若是真的出了什麽大事,父親那邊定然會有消息,她去小心試探一番看看,總比越猜越害怕要好。

沈遙淩想著,順手揣上一盒棋子。她棋術很臭,父親只有心情極佳時才會捏著鼻子陪她,若是前朝有大事,父親定然沒有心思了。

走進院中,就聽見父親聲音傳來,有些嚴厲。

“稽核版籍從來都要慎重其事,說了今日定就要今日定,哪裏是能拖的?朱郎官,你莫要再白費這些口舌。”

另一人聲音高亢起來。

“沈大人,你不能這樣子的呀!兩日前我已把賬冊交予你,你今日才說我填的不對,總得給我時間改啊!”

“況且,前日你怎麽不說有問題,昨日你怎麽不說?偏偏到今日來說,這不是逼我去死嗎!”

沈遙淩聽著父親嘖的一聲:“你那賬冊有大半全是空白,零星寫個糊塗幾筆,難道你自己不知道有問題?這還需要誰來說不成。”

對方喊叫:“那是你審校的問題!我交給你了,你當時沒說不行,現在才來說,我不認!再說了,那些空白之處又不要緊,你分明知道是什麽內容,你填不行嗎,幹嘛非要我來填!”

屋內一陣靜默,沈遙淩聽得一陣火氣上湧。

這,這人好生胡攪蠻纏。

這話竟也能說得出口的?

難道她去參加考校,空著大半考卷不填,也能對考官說,你不是知道嗎,你給我填!

父親許是無奈了,嘆氣道:“朱郎官,你這樣子我要同你怎麽說呢?這不是鬧笑話嘛!”

對方顯然不是同他說笑,拿捏著高亢語調,越發怒氣沖沖:“沈侍郎,你這是嘲笑我,侮辱我,你莫要同我講話這般口氣!把我逼急了,我不做這差事了,我這就去稟告聖上!”

沈遙淩聽得揪心,恨不得把這人拖出來打一頓,沈大人卻笑笑:“明明是你口氣最大呀,朱郎官。”

那姓朱的郎官嗓門越來越高:“我怎麽了?我怎麽了?沈侍郎你今日不說清楚這事兒我就過不去了。你沒責任嗎,你不替我審校,這都是你的責任!”

激烈的叫喊聲還伴隨著瓷具碰撞碎裂聲,沈遙淩聽得臉色都白了,也顧不得多想,立時沖進去。

好在,她看見父親還在桌邊端坐著,除了神情無奈,到沒有別的損傷。

而另一位則坐倒在地上,手邊全是摔壞的杯碟碎屑,頭發蓬亂,還在叫喊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