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2/3頁)

話未落音,太子肩上被一只明黃足靴狠狠踹了一腳,翻了幾個滾仰倒在地。

“滾下去!”

怒喝聲中,太子抖抖索索離開,冷汗如雨。

踢踹的動作太大,皇帝的外袍有些淩亂,露出些許寢衣衣領,看得出來是匆忙趕來,否則太子也不會無知無覺。

皇帝身旁的大太監已經領著人將殿內重新收拾一番,甚至搬出幾張木椅。

看來他們不僅不必下跪,還能被賜座。

從進京到現在,兩個時辰之中,跌宕起伏,好在有驚無險。

然而眼下的情形,顯然不可能當真坐下來長篇累牘地報告,天家還有家事要處理。

魏漁將整理好的卷宗留在桌上供陛下翻閱,便眼觀鼻鼻觀心,躬身告辭。

沈遙淩也識眼色地打算跟著離開,卻被寧澹叫住。

“陛下,臣與遙淩有一事要當面向陛下請奏。”

沈遙淩微頓,看了看寧澹的面色,終究什麽都沒說,留了下來。

四周門扉牢牢掩上,寧澹端出一塊軟布包著的四方匣子,放在桌上,凝神好一會兒,才擡手抽開。

沈遙淩也是第一回,看見了這匣中物的全貌。

在回大偃的路上,沈遙淩也曾好奇過,然而寧澹只是囑咐她,等到有一日將此匣啟封之時,記得要站在他身邊陪他一同看,但也要記得,蒙上一半眼睛再看。

沈遙淩沒有蒙眼,卻站得離寧澹更近了些,近到幾乎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

匣中是一顆頭骨,上面有無數穿透傷痕,大大小小的孔洞殘缺不全,似乎是曾有釘子、鎖鏈鉤入其中,甚至,還有可能是在人還活著的時候留下的傷痕。

寧澹打開匣子,雙膝落地。沈遙淩同他一起跪下,在交疊的衣袖下悄悄握住他的手。

“深入北戎王宮之後,臣在北戎王的寢殿中發現了一些可疑之物,似與當年的騰騎將軍有關。臣按跡循蹤,最終在北戎一口用來鎮壓惡鬼的旱井中找到了騰騎將軍的頭骨。看來,數十年來,北戎人一直將騰騎將軍當做極具威懾力的惡鬼一般鎮壓著,不惜用盡無數酷刑。”

寧澹講述的語調平淡,聲線平穩,好似在表述著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然而,沈遙淩卻感覺得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很緊,緊到好似只要松開一絲間隙,他就會失去支撐自己的冷靜。

寧澹未曾提及一句,然而,每一個字都是在為當年的騰騎將軍澄清。

被敵人當做震世惡鬼重重鎖在地下的將軍,死後卻被懷疑為裏通外國的叛賊,親人離散,直到數十年之後,汙名仍未洗消。

世上僅有的還記著他的幾個人,該會有如何的痛苦。

不顧手指被攥至疼痛,沈遙淩仍然用盡全力反握回去。

她悄悄擡眼,覷向皇帝。

皇帝並無余力發覺她的打量,他面色震然,手指顫了好幾回,才扶住那青銅方匣的邊緣。

良久之後。

皇帝終於枯澀出聲:“朕,知道了。騰騎將軍今日榮歸故裏,可得安息。”

寧澹跪伏在地,拜了一揖,站起身。

“臣別無旁事,先行告退。”

他拉著沈遙淩的手仍未松開,由著沈遙淩牽住他轉身。

走到門邊,皇帝喚了他一聲。

寧澹也不知聽沒聽見,沈遙淩停住步子,他便也跟著停了。

皇帝眸色極其復雜,看著牽在一處的兩人,又沉默了好半晌,才輕聲道。

“是朕,對不住你們。”

寧澹擡步離去。

雨已經停了。

空中卻還彌漫著渺茫的霧氣,幾個呼吸之後,胸中便是一片冰冷的。

沈遙淩解開自己的圍脖,套到了寧澹的脖子上。

寧澹回過神,握住她的手:“怎麽?”

低頭看了一眼之後,寧澹立即皺眉,將圍脖往下扯,“等會兒凍著你。”

“噓。”沈遙淩嚇唬他,“別亂動。”

她擡手將圍脖仔細理好,遮住了寧澹的下半張臉,用絨毛包裹住他的呼吸:“天已經夠冷的了,別再冷了心。”

寧澹看著她,默默無言。

繞出宮墻後,寧澹就再也忍不住,把沈遙淩拉進了避風處。

扯下圍脖,很快地在她冰涼的鼻尖上親了一下。

“這樣,就不冷。”

沈遙淩感覺手臂麻麻的,似乎起了許多雞皮疙瘩。

她受不了寧澹這樣,卻又好像不是厭煩的那種受不了。

縮了縮脖子要推開他,被寧澹捧住臉,抿住耳垂,含在齒間輕輕啃咬。

他有些忍不住,最後的忍耐是不能在外頭太過分,因此始終沒有碰觸沈遙淩的衣裳和嘴唇,極限地耳鬢廝磨。

沈遙淩感覺他在不斷地試圖把氣息蹭到自己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膚上,心裏很懷疑他所謂的忍耐到底有沒有意義,卻也並沒有真的用力推開他。

她最終閉上眼,也不想去考慮現在在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