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思什麽?”秦素素沒想到容昭的一個奴婢都敢擋她,完全把車騎將軍對她的叮囑拋在腦後,氣焰霎時囂張起來。

知雪依舊不卑不亢的站在秦素素跟前,低著頭不去看她。

車夫挪了幾步,壓緊窗口處的紗簾。

公主府諸人向來相互幫襯,對外都是鐵桶一塊,可他總覺得這位裴郎君雖與他們相處了半年,但依舊像是懸在半空中的清月一般,馨然優雅,不染塵世凡俗的煙火氣。

車夫欲言又止,想了半會,又覺得這郎君年紀輕輕的便體弱多病,要不是公主多加憐惜,說不定昨年冬天都活不過,也是怪可憐的。

他在心中感嘆一番,才開口寬慰,“裴公子莫慌,奴才和知雪姑娘會護你周全的。”

裴慕辭微微一愣,慢悠悠的翻了頁書卷,“多謝程叔。”

那聲線如同滑落在瓷盤上的雨滴,帶著幾分疏離和氤氳的濕氣。

車夫受寵若驚的撓撓頭,笑的憨厚。

秦素素跟著父親見得都是軍營裏滿身汗氣的壯漢,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仙樂般婉轉柔和的聲音,忍不住就要去一探究竟。

反正連皇帝都要她依仗父親驅除南蠻才能坐穩天下,誰又會為了個沒背景沒身份的男人得罪她?

只有這兩個公主府的下人不知好歹,一再螳臂當車。

她不由得怒火中燒,趾高氣揚地指著兩人,“嬤嬤,給我教訓下這些人。”

知雪身形到底羸小,被人用手肘往旁邊一掀,就摔個踉蹌。

守門的侍衛遠遠望著有兩撥人在爭吵,氣勢蓋天地把纓槍往石磚上一坐,“何人在此處喧嘩?!”

他們昂首挺胸走近一瞧,才看清是公主府的馬車和車騎將軍家的大小姐。

侍衛們只恨自己剛剛何苦吼那一嗓子,眼見著兩邊都得罪不起,他們立馬躲去一邊縮的和鵪鶉一樣。

程叔見知雪摔在地上,頓步想去扶,但還是第一時間擋在桅簾邊。

公主的東西,怎容其他人覬覦?

秦素素身旁一個身材壯碩的老嬤嬤見小主子一再被打斷,高斥一聲,擡手就要往車夫臉上打,“你算什麽東西,攔我們主子的路?”

她掌心有層肉眼可見的厚繭,若真挨這實打實的一巴掌,臉非得腫起來不可。

程叔就是府上馭馬的車夫,哪會什麽功夫,也沒那本事躲開。

舉起的手掌、面目猙獰的老嬤嬤、一臉鄙夷的秦素素,時間在此刻流淌的很慢,每一幀都格外清晰。

他聳起肩,真準備硬挨這一下,拖延點時間。

等到公主出宮,自會收拾這幾個。

秦素素見車夫居然不躲,既解氣又舒坦,仿佛那巴掌是打在容昭臉上似的。

老嬤嬤的手剛要落下,卻被一道快如流星的力道擊中,悶叫一聲。

看似小石子一般的東西,既不起眼又沒多大力道,卻把氣勢洶洶的老嬤嬤打得倒退兩步,緊緊捂住自己的手腕,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車尾處的那道紗簾。

若她沒猜錯的話,那股勁風是從馬車內打出來的。

一枚不起眼的綴珠紐扣在地上滾了兩圈,卡進了磚石的縫隙裏,誰也沒發現。

裴慕辭伸出一只手反扣在車門上,慢慢卷起氈簾。

他仿佛沒有聽見外面的爭吵,沉斂秀美的容顏從灰暗處露出來,帶著高不可攀的清冷氣度。

陽光透過朦朦的雲層,在刀削般的輪廓上投出晦澀不清的光暈,模糊的線條給他鍍上一層夢幻而又朦朧的美。

他沖程叔頷首,眼睫冷峭,極美的瞳孔裏眼波溫潤,像是玉佩在光照下閃過的那種耀眼光澤。

手中裹起的卷軸隨意放到矮桌旁,裴慕辭微微弓起背,鉆出馬車往下走。

素衫清冷儒雅,垂感極好的白色絲料在擺動下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清輝,像清涼的月光打在一浪接著一浪的湖面。

暖陽掠過他欣長的身影,卻沒留下一點溫度。

周圍的人幾乎屏住了呼吸,生怕由自己這邊吹出一陣風,刮散了面前這位疏冷縹緲的謫仙。

裴慕辭靜靜的扶著車壁,黑瞳裏閃著細光,周身若傲然獨立的天山雪蓮,帶著三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

他垂著眼簾,笑得散淡,“好吵。”

“裴公子,你怎的出來了!”知雪率先從震驚裏掙脫出來,根本沒來得及想裴慕辭究竟用了什麽手段擋開嬤嬤,她從嬤嬤退開的第一時間就趕緊爬了起來,和程叔一起擋在了裴慕辭前面。

裴慕辭像是在思考,直愣愣地盯著兩個比他矮上不少的人,眼底閃過一絲茫然和思考,“你們不必這樣。”

他自認為功夫不錯,至少解決眼前這幾個腌臜婆子是不成問題的,倒不用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隨從頂在他前面。

還搞得他束手束腳的。

知雪哪還有心思琢磨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只恨不能立馬把他塞回馬車上,“我們都是公主府的人,當然得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