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一)
沿著曲曲折折的連廊,一路無話,妙妙沒話找話:“你看見了嗎?”
妙妙有點不高興,劈手奪過傘柄,大傘穩穩地罩在了丫鬟頭上。
“……嗯。”丫鬟緊緊貼在了妙妙身邊,帶上了哭腔,“小姐,小姐不怕嗎……那個……好可怕……”
油紙傘幾乎要承受不住這麽激烈的雨,雨水匯成一縷,小溪般從傘沿上流下。小丫鬟持傘的手直打顫,一顫,那雨水就迸濺一些到妙妙單薄的喜服上,不一會兒肩膀就洇濕了一片。
除了寡婦,沒有人會在夜裏結婚。就算是寡婦,也不會選擇這樣雷雨交加的夜晚。
妙妙應了一聲,急匆匆沾了點胭脂胡亂抹在唇上,挽著丫鬟濕噠噠的袖口往出走。
因為這次成親,本就是一個局。
小丫鬟的一張臉鐵青,手都在微微發抖,顯然是怕到了極點。
這應該就是柳拂衣邀請淩虞假扮新娘子的那一次,目的是要引出一只大妖。
丫鬟收了傘站在門口,衣角滴滴答答淌著雨水,她顫抖著聲音,活像只小雞仔:“小姐,吉時到了。”
慕瑤和柳拂衣是一個月之前落腳太倉的。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太倉郡雖小,但是富得流油。富庶的太倉庫人口眾多,外來人掙破頭地希望能在此安家落戶。
第二次,她嫁給了女主慕瑤的弟弟慕聲。
可是上個月起,幾對新婚的小夫妻在入洞房前雙雙失蹤,傳聞有人看見妖怪出沒,流言四起,恐慌瞬間席卷了這座小城。
她一生嫁過兩次。第一次,是應邀與她心心念念的男主角柳拂衣做一場成親的假戲,還沒等她陶醉,短暫的夢就破碎了。
一時間,太倉郡沒人敢再辦喜事。
作為炮灰,淩虞的命運自然好不到哪去,感情之路尤其坎坷。
但嫁娶之事乃是尋常,長久廢止不是辦法。本來不信鬼神的太倉郡郡首淩祿山,挺著大肚子發了三天愁,憋到最後,也扛不住廣發告示,開始招攬能人異士。
這種奇妙的氣質讓淩妙妙感到生理性厭惡,相比之下,她反倒覺得嬌縱任性、壞得光明正大的女二號端陽帝姬可愛得多。
原書的男主角柳拂衣和女主角慕瑤遊歷到此,當仁不讓地留下來為民除害。
她一邊享受著主角團的庇護,一邊琢磨著如何挖墻腳,像墻縫裏又濕又綠的青苔,濕噠噠、陰惻惻又甩不脫。
捉妖的日子裏,他們就住在郡守府,也就是原主淩虞的家。
假如反派女二號是驕傲威風的猛虎,她就是陰暗處啃人腳趾的老鼠,或是米桶裏監守自盜的蛀蟲。
主角團來的第三日,妖怪就主動送上門來。
這個角色從頭到尾陰郁怯懦。愛慕男主卻不敢與女主正面競爭,除了變態般意淫著得到男主,就是暗搓搓地挑撥離間、暗害女主。
它纏上了郡守的掌上明珠淩虞。
可是壞得不那麽典型。她習慣於以受害者的姿態,恩將仇報、背後捅刀,還要裝出一副楚楚可憐模樣。
年方十六的淩虞未許良人,白天正常,夜裏卻總梳妝打扮,穿上喜服要嫁人,在空無一人的大堂裏與空氣拜天地,像是中了什麽邪。
她壞。
柳拂衣守在身邊,在淩虞一個人“入洞房”的瞬間祭出九玄收妖塔,一下子就迫使附在淩虞身上的狐妖顯了形。
如果說激起讀者憤怒也算是成功的話,女三號淩虞應該算是整本書中最成功的一個角色了。
這狐妖本想吸食人的精氣,卻被迫顯出原身,面目猙獰,指爪鋒利,一聲巨嘯,就朝手無寸鐵的慕瑤撲去。
淩妙妙為此憤而提筆寫書評,寫之前,誠懇地挑選了一個有代表性的角色作切入點。
訓練有素的捉妖人慕瑤冷靜地與其酣戰。柳拂衣在這當口,撈起了地上的受害人淩虞,像個腳踩祥雲的大英雄從天而降,將其從幻夢中救了出來。
——什麽轉型大作,捉妖世界的外殼下面,完全還是那熟悉的味道嘛!喜歡男主的三個女人鬥智鬥勇,喜歡女主的男二求而不得,男女主角誤會重重,一對小鴛鴦在陰謀與算計中你儂我儂,感情線亂得像一團毛線。
淩虞躺在他懷裏,第一次感受到了心跳加速的滋味。
年少無知時,淩妙妙曾經被那些生離死別的狗血言情欺騙了不少眼淚,十年之後,為了情懷,熬夜再讀浮舟,換來的卻是深夜裏寢室床上的一聲聲“臥槽”。
“吱呀——”門開了條縫。
這本書正是狗血言情女王浮舟號稱“十年歸來,華麗轉身”的轉型玄幻大作《捉妖》。
丫鬟唬得半退兩步,妙妙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模樣,有些不忍心:“你下去吧,我自己進去……”
這個年代,人們在平行世界的穿梭已成常事,任何生活中的偶然,都有可能觸發一次多維空間的旅行。而淩妙妙之所以一腳跨入了淩虞的世界,都怪她在半夜義憤填膺地寫了一篇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