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嫁（二）

百年前它就曾因為偽裝成梳妝鏡，吞吃掉了使用它的女子們，被一個路過的道士出手封印。

它沒有修成人形，卻有心魔，要不斷吞吃凡人以滿足欲望。

當初封印它的道士是個半吊子，沒法徹底滅了這害人的鏡子，只好絞盡腦汁地下了一道封印。

按原書描述，這水鏡曾為遠古妖王所用，在長期的妖氣浸染中獲得了靈識，擁有移動空間的能力。

道士是個自負的道士，平日裏喜歡鉆研一些數學問題，並以此為傲。他與魔鏡搏鬥了半天，最後折衷出了這樣拗口的規則：除非有人從九尺外一步穿過鏡子，又照了鏡子，才有可能被吞吃。

太倉郡那些新婚的男女，就是讓這面鏡子奪去了性命。

道士覺得洋洋自得：正常人誰會一步九尺？水鏡再如何能耐，到底是一面單面鏡，穿過了鏡子便到了鏡子背面，根本照不到鏡子，怎麽可能被吞吃？

這老妖怪的的確確是一面鏡子。

“雙保險，我簡直是天才。”他這樣想著，頗為自滿地騎著毛驢兒離開了。

啊，身負男主光環的柳拂衣真不是一般的聰明！

淩妙妙看完這一段文字，為浮舟曲折的腦洞折服，她當即心想，只要水鏡下個腰，把自己折成一面雙面鏡，再引人穿過，一切不就完了？

柳拂衣飛速念了一串口訣，又低又快，聽不清楚，只聽得最後驟然擡高聲音的二字：“……水鏡！”

她只敢默默地想。因為，對待辛苦碼字的小說作家，讀者應該寬容一些。畢竟這本書的要義是感情糾葛，欣賞重點就好，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這玩意真的能收掉如此玄乎的妖怪嗎？

淩妙妙接著看下去。

淩妙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座塔——原來男主角的這個金手指竟然這麽小，巴掌大的一座木塔，總共七層，高不過十幾厘米，像是小孩兒做手工時用木片拼成的工藝品。

道士自以為出了道無解的題。卻萬萬沒想到，執著於數學題的學生水鏡經過百年的認真鉆研，真的得到了最優解：

拂衣眸中浮現出笑意，一張本如謫仙人一般從容的臉，竟然迸發出了一絲驕傲的鮮活，他從懷中取出九玄收妖塔置於右手掌心，左手在空氣中飛速地劃了幾筆符咒。

它選擇了即將入洞房的男女，在二人相隔九尺的的時候，將空間瞬間進行轉移，塑造二人面對面的假相，自己則藏身於空間和空間交界處的夾縫中。

淩妙妙心裏竊笑，老妖怪，別人比你聰明，氣壞了吧？

就像剛才她和拂衣那樣，一步九尺跨過鏡子，完全不是夢。

妙妙面前的水幕墻抖了一下，波紋震顫，畫面有些模糊。

穿過了鏡子之後，水鏡迅速使扭曲的空間恢復。而空間的邊界是個妙極的存在，它很曖昧，既可說屬於甲，也可說屬於乙。

她不確定道：“你知道‘它’是什麽了嗎？”

只要水鏡跟著沒人的一邊扭回去，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鏡面又朝著小情侶了呢！

妙妙看見柳拂衣思索了片刻，神色松弛下來，眸中閃爍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這下子，方才穿過鏡子又照了鏡子的一方會被鏡子吸走，趕去救愛侶的另一方，會被水鏡再次扭轉空間，將九尺縮為一步，此人會在一步間穿過了鏡子。

“拂衣，在我這裏，我看得到我自己，也看得到你。”

於是救人的也沒能落下。

看不到？眼前，她和柳拂衣正肩並肩站著。淩妙妙擡頭，畫面中的女子也微微擡起頭，妙妙笑了一笑，畫面中的她自己也跟著笑了一笑，旁邊的柳拂衣卻眸中無神，滿臉警惕，像是一根繃緊了的弦。

淩妙妙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只要這兩人不是面對面相隔九尺，以上推論全部成立。

對面的柳拂衣開口，聲音嗡嗡的，好像隔著什麽東西傳來，沉穩裏帶著些許驚疑：“妙妙，我看不到你了。”

水鏡一個低等生物，竟然能想出如此機智的辦法，簡直讓淩妙妙肅然起敬。這可能是全書智商最高的妖怪了，想到要打死他，她還有點兒不舍得。

妙妙和柳拂衣之間的空氣抖了一抖，慢慢震顫起來，像雨水滑落下玻璃窗，裏面浮現了人影，赫然是她和柳拂衣緊挨著站在一起的畫面，只是背景全部虛化了，像霧一般。

木塔驟然飛脫拂衣的掌心，迅速變大，竟在他們頭上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淩妙妙有些擔心它一頭撞在殿頂上。

他側耳凝神，嚴陣以待，只聽她叫低聲道：“它來了！”

下一刻，妙妙面前的水鏡碎了，迅速化作一陣玻璃片似的旋風潮，在木塔的追逐下，奪門而去。

柳拂衣耳聰目明，聽了妙妙的只言片語，竟然也全部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