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帝姬的煩惱（三）

“……”淩妙妙無言以對，半晌，繼續認命地揉搓起來，“行，這就洗，你閃開吧，擋我光了。”

慕聲睫毛顫動了一下：“我嫌她們粗手粗腳，想來淩小姐嬌生慣養……”他的目光落在她白嫩的手上，水蔥似的手指緊緊按住他的玄色衣服，對比十分明顯，他語氣頓了頓，“我就喜歡嬌生慣養的手幫我洗衣服。”

慕聲還是蹲在石塊上懶洋洋地注視著她。妙妙的頭發柔軟順滑，服服帖帖地垂在胸口，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蕩。

比起把她丟在人堆裏讓她找路，還是洗衣服溫和一些，畢竟這個世界的夏天如此難挨，她就算坐在大塊堅冰旁邊也待不住。

他的頭一陣眩暈，恍惚中有些褪了色的場景如片片雪花湧進他腦海，那個美艷如花的女人卸了拆環，像是世間所有的平凡妻子，眉宇間滿是沉靜的溫柔。

她將差點被水沖走的外裳一把抓回來，放進桶裏，有些狼狽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我們現在住在皇宮裏，大把宮婢等著服侍你，你非不讓她們洗，硬要折騰我，我有抵抗的能力嗎？”

院子裏飄起了雪花，她頭上星星點點的白，有許多落在她面前的盆裏，半天都不融化。

“哈？”她冷笑一聲，將臉向後閃躲了一下，“說得像我不情願就可以不洗一樣！”

“娘，手冷嗎？”

“……”他抓住她的後領，將她拖到眼前來，二人的臉貼得極近，幾乎要鼻尖相碰了，妙妙緊張地盯著他的嘴唇，那兩片色澤粉紅的薄唇相碰，輕柔地吐出一連串毒液來：“我說……既然不情願，就別裝腔作勢了。”

她擡起頭來，笑得萬物失色：“給小笙兒洗衣裳，不冷。”

妙妙憋了半晌，憋紅了一張臉：“你說啥？聽不清！”

那張臉……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子晃了晃，被一只手一把扶住。

四面溪水奔湧流淌，他滿意地看見她的神色由驚轉懼。

“怎麽回事，蹲都蹲不穩當。”淩妙妙的手是濕的，嫌棄攬住他的腰，冰涼涼的，她順手在他衣袍上故意擦了兩下泡沫，這才悄悄收回手，閃著水光的杏子眼裏含了一絲調笑：“盆要跑，衣服要漂，你還要倒……我就是活的八爪魚，看我顧不顧得過來？”

慕聲慢慢地蹲下來，注視她的眼裏滿含戲謔：“淩小姐很不情願。”

他目光閃了閃，避開了她衣領下那塊雪白的肌膚。

他躲在那裏，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妙妙早就習慣黑蓮花的突然變臉，繼續洗她的衣服，睫毛低垂，嘴唇滿不在乎地翹著。

直到風送來一抹玄色衣角，妙妙動作驟停，擡起頭來，看到慕聲居高臨下的一張臉。

慕聲忽然道：“……手冷嗎？”

伸手將濕透的外袍再次泡進溪水裏，開始新一輪的自娛自樂。

妙妙皺皺眉頭，心裏奇怪：“……不冷。”

她對著水面裏自己的倒影長籲短嘆：“完成任務之後，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再去信息部投訴這個辣雞系統。”

“夏天嘛，玩水多涼快。”她抿唇一笑，心裏冷森森地接道，“要是你敢讓我冬天洗衣服……老子把盆扣你頭上。”

緞子似的長發泛出栗色的光澤，頭發多而順滑，一根簪子定不住，有一半已經掉落下來，她幹脆扯掉了簪子，任憑頭發披散在背後，用濕著的手理了理發梢，斜放在肩膀前，開始對著半桶衣服發呆：“我淩妙妙也算是嬌生慣養，連自己親爹的衣服都沒洗過，居然要幫黑蓮花洗衣服？”

慕聲半晌沒吭聲，換了個姿勢，幹脆盤腿坐在了石頭上。

“嘩——”她將手臂從水裏猛地撈出來，感受水順著伸直的手臂流進衣服裏癢癢的觸感，自娛自樂得相當開心。

“對啦，慕聲。”淩妙妙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其實你的衣裳也挺好洗的。”

無數綿密的水霧打在她臉上，在這酷暑天裏帶來一陣清涼，她停下來，將紅彤彤的臉頰湊近了溪水，弄得眉毛上全是水珠。興致勃勃地挽起袖子來，將手臂也泡進水裏。

這騷包一天換一件衣裳，換下來的幾乎都是幹凈的，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梅花香。那是他懷裏的氣味，黑蓮花連香氣也要跟姐姐保持一致。

“哎，倒黴摧的。”淩妙妙蹲在大石頭上，將手中衣服翻了個兒，裝衣服的木桶被水沖得微微飄動起來，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拖到了一邊。

“是嗎？”

溪水從巨石上流淌而過，發出清脆的聲響，水流分成無數股，分開又匯聚起來，奔向遠方。

“對，只不過……”妙妙扯起一件來給他看，“沒有土，都是血……”她玩笑地望著他，“你以後少流血好不好？血印可比土要難洗多了。”

她刻意咬重了“殺人放火”四字，目光淩厲地掠過了郭修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