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帝姬的煩惱(八)

妙妙半晌才反應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子:“你讓我去給你擋人?”

慕聲翻了個身:“不見,說我睡熟了。”

帳子裏的慕聲不吭聲,像是默認。

淩妙妙將慕聲安頓在床上,拉下了帳子,反身輕手輕腳地閉上了門。走到床邊,拿膝蓋頂了兩下床,頂得那床晃了兩下:“待會兒太醫來了,你怎麽應對?”

“哐哐哐——”敲門聲適時響起。

她許久才回過神來,點頭笑道:“這就是我的命,沒什麽不好。”

淩妙妙只好瞬間收斂張牙舞爪的表情,換做一臉誠懇去應付禦醫。

佩雲惶恐四顧,急忙想要打斷,待聽到後半句話,眼中慢慢浮出一絲悵惘。

妙妙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嘴皮子會說,臉皮又夠厚,好說歹說糊弄走了太醫,轉身回來的時候,覺察到空氣裏飄蕩著一股似曾相識的腥味。

他上下打量著佩雲汗珠密布的臉,惋惜道:“可惜你沒有當娘娘的命,只能這樣熬著。”

她皺了皺眉走到窗邊,狐疑道:“窗戶怎麽開了?”

溝壑縱橫的臉皺成一團,掃視著佩雲心事重重的臉,許久長嘆一聲:“小帝姬不懂事,不懂誰是真待她好,現在還追著一個方士跑……”

帳子裏慕聲背對她躺著,似乎是睡著了,露出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沒商量。”老內監還沒聽完便開始搖頭,“要是帝姬因為其他原因有個頭疼腦熱,陛下早就來探望了。只是……怪力亂神是陛下十多年的心病,誰也勸不動。”

妙妙在桌上餐盤裏挑了半天,找了個鮮紅的蘋果,用小匕首坑坑窪窪地削了皮,坐在慕聲床沿上邊啃邊問:“真搞不明白,見趙太妃見一面而已,又不會掉塊肉。”

佩雲沖他搖搖頭,汗珠順著消瘦的下頜落進了衣領裏:“新來的佩雨活潑,更合帝姬的意。”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懇切道,“帝姬出事後,陛下一次也沒來看過,她一定心寒。你們在禦前的,要不要……”

帳子裏慕聲臉色蒼白,頓了頓才翻過身來接話,語氣中抑制不住的厭惡:“我不想見她。”

老內監越發震驚:“你在帝姬身旁有五年了,帝姬怎麽突然……”

“為什麽?”

“都去午睡了。”纖弱的身影轉過臉來,額頭上布滿汗珠,頭微微低著,出聲很輕,“我早上服侍不好,惹帝姬生氣,被罰到外間來了。”

“我頭一次見她,就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宮道外閃過一抹深藍的衣角,隨即竹叢微微響動,一張驚訝的臉出現的竹叢外:“佩雲,怎麽是你在這兒,其他人呢?”

妙妙回憶起興善寺初見那日,慕聲從大佛背後的陰影中走出,走到光亮中的那一瞬間,趙太妃的眼神忽然變得極其古怪。

內院裏只有佩雲一個,袖口挽在手臂上,咬著牙提水,桶裏的水不住地潑在她的褲腳上。

那日風波,她已經被嚇得面色鐵青,可是慕聲的出現,好像讓她在驚異之上又看到了什麽更恐怖的事情似的。

佩雲在外間汲水,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額角的發絲已經被汗水濡濕了。鳳陽宮外有一處小內院,院裏有一口井,是給宮女們打水灑掃用的,高聳的竹叢外緊挨著宮道。

淩妙妙猶豫了一下:“你認識她?”

“扶我回去休息。”慕聲把眼睛一閉,掩住了眸中滿不在乎的神色,“待會兒人要來了。”

“不認識。”

淩妙妙看得心驚肉跳:“你這裝病的方式……真別致。”

她嘆息一聲。

“哼。”慕聲冷笑一聲,念訣松開了手腕上的收妖柄,白皙的手腕上被勒出一條青紫的印子,臉上慢慢地回過血來。

原劇情專注於慕瑤、柳拂衣愛恨交織,或是聯手打怪,對於慕聲的背景著墨實在太少,黑蓮花驟然升格為這個劇本的男主角,背後卻是迷霧重重,令人無從下手。

她見人走了,壓低聲音問道:“你又出什麽幺蛾子?”

淩妙妙的蘋果汁水四濺,不由得離慕聲遠了一些:“你的感覺無憑無據的,檀香裏的致幻草藥,你也是猜出來的?”

慕聲還軟塌塌靠在妙妙懷裏。

慕聲信手撩起了帳子,露出臉,黑墨似的眼瞳直直看出來,足像是試探:“光明磊落的手段我未必看得出來,邪門歪道,我怎麽會不熟悉?”

老內監糾結了片刻,“哎”了一聲,提著新官服的下擺,著急忙慌地跑遠了。

淩妙妙望著他怔了片刻,一掀眼皮,接著淡然啃水果:“那也算是本事。”

一臉茫然的妙妙被這眼風一掃,立即以母雞護崽的方式將慕聲攙著,避過了徐公公的手,堅定道:“我送他回去就可以了,您快去回了娘娘吧!”

她啃了一口,忽然注意到他衣袖上沾染了一團黑紅的汙漬,“咦,你手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