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魂魄與檀香（十八）

慕聲冷眼看她，黑眸中盛滿了譏誚的笑：“接著裝啊。”

他伸出手，猝不及防按住了大腿上，還用力摩挲了兩下，妙妙一臉震驚地將他的手打開：“你這人，摸我大腿做什麽……”眼眸呆滯了一瞬，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抱著腿嚎了起來，“痛啊，好痛……”

妙妙臉上依然紅撲撲的，不知是活動的熱氣未消，還是謊言被拆穿了惱羞成怒，放下了腿瞪他：“你到底來幹嘛？”

慕聲一步步走過來，衣服上帶著回廊裏新鮮的露水潮氣，坐在了她床邊。

慕聲不同她啰嗦，從衣服裏掏出一只竹蜻蜓，伸手遞給了她。

妙妙訕訕退了兩步躺回床上，拉開被子把腿一蓋，臉上露出了愁苦的神色：“噯呦，剛才沒注意，腿好疼。”

“這是什麽？”淩妙妙愣了一下，睨著他的掌心竹蜻蜓還沒刻完的翅膀，心裏確認了是自己刻的那一只，這才假模假樣地問，“……這不是我的東西嗎，怎麽在你這兒？”

慕聲勾唇，滿眼都是譏誚：“我知道，淩小姐這幾日不能晨跑，憋得走火入魔了。”

說著便要去拿，慕聲手掌一攏，讓她拿了個空：“這上面寫了我的名字。”

淩妙妙正跑得臉上發紅，被他看了個正著，一時間張口結舌：“我——”

“寫了你的名字就是你的嗎？”淩妙妙哭笑不得，“行，你拿去便拿去，又還

慕聲推門進來時，就看到少女穿著中衣，長發披散，在屋裏又蹦又跳，腿腳麻利，精神飽滿，一點傷員的樣子也沒有，反手將門重重一關：“你幹什麽？”

給我做什麽？”

待門一關，她立刻像個彈簧一樣從床上跳起來，活動筋骨做啦啦操，舒展被勒令躺在床上憋壞了的身體。

慕聲長長的睫羽垂著，似乎是很認真地望著竹蜻蜓，頓了頓，低聲道：“你幫我刻完。”

淩妙妙笑得乖巧：“知道了。”

“……”

二人默契地站起，將要離開，柳拂衣替她掖了掖被角：“好好修養。”

一時間空氣靜默，明明即將入冬了，室內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幹燥，竹蜻蜓在淩妙妙指尖轉了幾轉，莫名地有些灼熱。

慕瑤接道：“等我收回玉牌，我們就與趙太妃再無關系。拂衣去送陸九回江南，會仔細勸他，讓他過好後半生。”

她咳了一聲，一拍大腿，豪爽地應了：“行啊，沒問題，擱我這兒……”

柳拂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安撫：“冤冤相報何時了？好在郭修還算有點用，為陸九求了個無罪釋放——捉妖人行走四方，見多了這世間的不平事，只能盡我們所能，求個問心無愧。”

“你現在就刻。”他忽然擡起眼來望著她，眸中一片黑潤潤的湖。

妙妙靠在床頭，有些心情復雜地看著地板：“雖然我們是趙太妃請來的，但我總是覺得，陶家走到今天這一步，脫不開皇家的關系……”

當著黑蓮花的面做手工？

陸九陸九，九丫頭的那一份，小六代你一起活。

不行，夭壽……

“這個女孩，入宮前也沒有名字，因排行第九，賤命九丫頭。”

四目相對，淩妙妙僵硬了片刻，立刻推拒：“我……我才被匕首紮了大腿，現在看到匕首就害怕……”

柳拂衣嘆息一聲：“隨後小六帶著攢下的積蓄和妹妹一起來到長安，兩人分頭行動，他開了一家知香居，妹妹進了宮，想盡辦法做了鳳陽宮的侍女……”

慕聲的目光涼涼地掠過放在桌上的蘋果兔子，和擱在兔子旁邊的一柄鋒利的匕首。

“他在南方經歷了非常艱難的一段日子，從香料鋪子的跑腿夥計做起，花了很長時間，開了自己的香料鋪，這期間，他一個人養大了妹妹，把她養成了一枚復仇的棋子。”

蘋果被刀切過的部分由於放得太久，已經氧化變色了，看起來有些淒涼。

“陶虞氏意外身亡，大火燒掉了陶家的香料鋪子，陶家便散了。陶氏幾個年少的孫輩流離四方，陶熒獨自北上，其余男孩投奔了親戚鄉鄰，剩下一個還沒長牙的女孩沒人要，讓小六抱著去了江南。”

他冷笑道：“怕？阿姐拿匕首給你切蘋果的時候，你歡喜得很吧。”

“佩雨在進地牢第二日就自盡了，陸九知道此事，萬念俱灰。”慕瑤幽幽道，“這件事情裏，最無辜的當屬佩雨。”

他說著，站起身來，一把拿起那個蘋果，徑自送到了嘴裏，一口便咬掉了兔子頭。

“那佩雨……”

淩妙妙死死盯著黑蓮花紅潤的唇，目瞪口呆，半晌，才發出一聲哀鳴：“你——你還我兔子！”

“‘陸’即是‘六’，他即使隱姓埋名，也沒有忘記自己是陶家後代。”

淩妙妙快哭了，這麽可愛的蘋果，她放了一上午都沒舍得吃，讓他兩口就給，就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