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番外】信

秦伯父秦伯母親啟(秦恬別偷看!):

晚輩奧古斯汀·馮·卡爾曼,中文名字羅桐,祝您們身體安好。因時間關系,無暇斟酌措辭,所以在下面的內容中,如有冒犯,請諒解。

約二十年前,因為家學淵源,我對中國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家中有長輩是前往中國的顧問團團員之一,其後他回來時,讓我有了機會深入學習中國文化,所以我很榮幸我現在能用中文給你們寫信。

少時我在一定程度上研究了中國的儒家文化和歷史政治,雖然近代中國多災多難,但是不可否認他們有偉大的文化理念,我為我研究了這麽一個輝煌的文化而感到高興,同時我卻也有過仿徨,因為我所處的社會情況與中國文化給我的理念差距太大。

德國在戰爭以前的二十年所經歷的一切,身為承受者我不想去回顧,也不想博得同情,更不想招來你們的厭惡,我只是想說,我追隨元首,我報考軍校,我參軍,我投入戰爭,並且堅持至今,全部出自自願。我不能否認我跟我國的很多人一樣對於常年壓榨我們的所謂戰勝國抱有恨意,而我同時也知道我們的報復已經超出了壓榨我們的國家應得的程度,可是戰爭就是一只滾下坡的車輪,一旦開動,除了粉身碎骨和永無止盡,沒有別的辦法。

我的父母,或者說所有德國父母,都以孩子加入軍隊為榮,當然,我們高中畢業後,除了參軍,沒有別的選擇,除非我們想遭到國人的唾棄並且餓死在家中,可是為了報仇,為了德國的一席生存之地,大多數人在參戰很久以後,都是心甘情願的,我也是如此,如果因此讓你們不滿並產生隔閡,我只能表示遺憾。

我不知道秦恬是怎麽和你們形容我和她的相識的,這是一個很漫長很美好的過程,雖然她可能被我嚇到過很多次,而有些時候不那麽順當,但至少現在回憶起來,我還是感到很幸福。

或許冒然的說愛是一種冒犯,或許現在形勢下我說愛對她來說是一種褻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一直不回信的原因,但我心裏清楚的知道,秦恬是你們心愛的女兒,但對我來說,她是上天賜予我的珍寶,我從來都不曾想傷害她,要不是這該死的戰爭,還有尷尬對立的國籍,我願意立刻脫下軍裝守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

秦伯父,說一說這場戰爭吧。

我知道,您是一戰時的華工,無論戰爭經驗如何,我相信您的戰略眼光,至少現在您一定能看出,無論從三九年起德國如何高歌猛進,現在卻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我並非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事實上我所在的連隊正商量著向哪個國家的軍隊投降,他們都看到了這場戰爭的結局,只不過在拼死抵抗時,不願意承認罷了。

我經歷了波蘭戰役,經歷了法國戰役,而現在,我正在經歷諾曼底戰役,我應該慶幸自己的好運,在這可能是自己此生經歷的最慘烈的戰鬥中,盟軍一次次搶灘登陸,而我們一次次把他們打回去,然後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一步步縮緊戰線,一步步後退,聽說戰鬥最激烈的奧馬哈海灘早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而我所在的黃金海岸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我的連隊被打光重組了三次,而現在只剩下了二十個人,顯然,我們已經不再需要兵源補充了。

現在,投降這個話題已經屢見不鮮,我們的理想與現實的沖突激烈到我們必須二選其一,我們的司令命令我們順從的投降,而我們也確實這樣想,可能是英國,也可能是加拿大或是美國,而作為一個軍官,我面臨的,可能不是被俘虜,而是死亡。

我不想死。

但是在參戰時我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我從入伍至今將近十年,每一次沖鋒和開槍都能坦然而平靜,我確定我能從容的面對死亡,可是卻沒想到出了一個意外。

我不會說什麽如果遇到了秦恬,我就不會參軍什麽的,在那個時候的德國,或者說即使現在的德國,年輕人除了打仗依然沒有別的選擇,我只是希望,希望你們能夠知道我,我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我能理解你們矛盾的心情,可能你們已經看過了很多優秀的小夥子,他們正義善良,站在正確的陣營並且前途光明,你們的女兒聰明可愛還有正當的身份,完全可以和一個更加完美的人組合成一個家庭,而不是像我這樣的,一個法西斯惡徒,納粹分子,惡魔或者說未來的戰犯,對於這些定義,我照單全收,一個士兵如果不兩手沾滿鮮血,他該怎樣向祖國證明他的忠誠?

現在,在不知道明天命運如何的情況下,我只有一個請求。

請你們允許秦恬等我到一九四七年。

我說不清為什麽會是這麽一個數字,那一年或許秦恬二十五歲,我知道蹉跎一個女孩子的歲月是一種罪惡,但是我還是沒法停止住自己的這個請求,如果我死了,她就不需要等,如果我失蹤或者一直在戰俘營,我或許十年後才得以回來,也很有可能失蹤到了某個墳墓中,我很明白我這個請求太過任性和狂妄,或許您現在已經氣得扔掉了信紙,但是我既然已經鼓起勇氣寫了這信,至少要把主旨表達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