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番外】海因茨(五)

奧古傷快好的時候,波蘭華沙的猶太人聚居區突然出了事,作為當年負責督造的最高級軍官,我只能放下手頭的事情,被派去支援並指導平亂。

火車上我看著即時戰報,不禁有些驚訝,我走的時候那群猶太人已經是什麽狀態我心裏清楚,這麽久過去了他們竟然還能組織起這種程度的反抗,猶太人那狡詐的腦子還真不是蓋的。

到達戰區時,戰況已經進入白熱化,從他們四月十九日向猶太區守軍打響第一槍開始,至今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猶太區裏的守軍無一幸免,猶太人完全控制了猶太區,這個建築群是曾經華沙的老式民居,結構錯綜復雜,還不包括一批批猶太人清洗時他們自己設計的暗門和隔板,進攻人員無法進去巷戰,而猶太人則在最外圍的大樓死守。

一開始指揮的指揮官從熱血的要攻進去到現在只能無奈的讓他們耗儲備,顯然這半個月猶太人的起義讓他們體會到了不一般的難度。

哼,一群廢物。

我打開當年的猶太區地圖,這是當初設計的最基礎版本,但是我腦子中還有數次清查時發現的秘密空間,一一指出來後,經過一番激烈的拼殺,六天後我們將他們的活動範圍逼到最後一幢大樓裏。

他們還在頑抗,甚至有老人的身影,熄火時裏面還會傳來隱隱的哭聲。

手下整理了資料報告說,他們的食物估計撐不了五天了。

於是我們只是包圍在外面,他們總會投降下來的。

然後第五天,在我們準備接收勝利果實時,他們用兩個燃燒瓶回答了我們。

兩天後,炮兵營運來了迫擊炮。

我不想再等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跟這群不知死活的東西浪費時間實在很不明智。

看巷口炮兵已經準備好,我甚至都懶得發令,沒一會兒,背後轟隆隆作響,爆炸聲讓人耳鳴,遠處那幢大樓裏慘叫連天,很快有兩個全身是火的人跳下樓一動不動,哀嚎聲傳來,是一個老婦的,她在詛咒我們,然後大聲的禱告。

又一發炮彈過去,墻體坍塌了,她沒了聲音。

還有人瘋狂的向這邊傾斜子彈,我們的人全躲在掩體後面,在子彈聲音平息後,繼續炮擊。

從早上,到傍晚,大樓再無半絲聲息。

在隊伍進入清掃的時候,我火急火燎的上了回巴黎的火車。

剛一坐下,我緊繃了十多天的表情突然再也繃不住了,所有指揮,所有行動,我都在照章辦事,我完美的完成了任務,我……平息了這次起義。

沒錯,猶太人稱之為起義。

在外面偷偷幫忙被抓的波蘭人,也稱之為起義。

他們稱之為起義!

起義是什麽,他們覺得自己的反抗是正義的,他們在反抗黑暗的獨裁統治,為此他們即使在那樣的炮擊中都沒有一絲退卻。

我一切的行為都麻木而章程化,因為上級把我拉到這就已經決定了我的使命,我甚至沒有思考的時間。

我知道,奧古也說過,把猶太人這樣牲口一樣圍起來,性質和那遠東的“盟國”沒差多少,可是猶太人是什麽?是一群吸了血還要扒皮的惡魔!他們應該被清洗,否則將一直為禍歐洲,而日本卻是毫無理由的對平民大開殺戒!

這怎麽可能一樣?!這一樣嗎?這到底……一不一樣?

再一次回到法國,我深切的感到,我已經厭倦了。

厭倦了和一群猶太人糾纏不清,厭倦了在奧古無奈的眼神中我行我素,厭倦了一旦提及秦恬就想到那個眼神的感覺。

東線戰場岌岌可危,我卻在這裏做著讓我厭煩的事情,究竟什麽時候我才能提著槍去做一個戰士該做的事情!?

沒有和奧古商量,我冷靜的遞交了請戰書,幾乎是當天,調令和嘉獎就發了下來,我擺在桌子上,輪休回來的奧古看到了。

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看到我的調令時的表情,他空洞的看著桌上的紙,眼神那麽的復雜,復雜到好像什麽都沒有,我躲在房間中,從門縫中看到,他慢慢的坐了下來,雙手捂住了臉。

就好像知道我要去法國時,在廚房裏默默哭泣的媽媽。

我忽然就有一種酸澀的感覺湧上來。

在這場戰爭中,他只是一個身先士卒的軍官,雖然是少校但卻沒有什麽實際的權利,而我,切實的權利掌握在手中,得力的手下無數,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些法國所謂的貴族和官員,見我也要卑躬屈膝,秦恬的很多事情,他還要拜托我做才行。

可是我卻總覺得,事實上是他照顧著我,他阻止我在當初留在波蘭,慫恿我到法國,然後阻止我射殺那個清真寺的老頭,阻止我做很多事情,讓我避免了戰爭,又享受到為帝國效力的快感,他理解我,又保護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