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圍山

火光是乞活軍的方向。

仿佛捅了馬蜂窩一般,半炷香的功夫,整座黑雲山沸反盈天,到處都是喝罵聲。

孟開一拍大腿,“哈哈,趙黑子與薄禿子咬起來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待他們殺的兩敗俱傷,我們再坐收漁利。”

“兄長難道沒覺得有些奇怪嗎?”李躍覺得莫名其妙。

趙廣為何要跟薄武動手?

就算要動手,又豈會放過孟開?

“有何奇怪,薄禿子手上有糧食,山上誰敢不聽他的?趙廣心胸狹隘,豈會將經營了十幾年的基業拱手讓人?”

李躍瞬間明白了,誰有糧食,誰就是山上所有人的爹。

“趙廣為人陰險,只怕還有後手。”李躍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薄武如果死了,豈不是糧食也沒了?

山上的人吃什麽?

但轉念一想,似乎趙廣從未擔心過缺糧。

糧食沒了,但山上還有人……

李躍倒抽一口涼氣,腦海裏並不缺少易子而食拆骨而炊的記憶。

“何必畏首畏尾?我早就想做了他,只恨一直沒有機會,才隱忍至今,今日他自尋死路,實乃天助我也!”孟開張著嘴大笑,臉上的刀疤膨脹開。

但笑了一半,卻戛然而止,“不對,這火把光怎麽沖我們來了?”

“堵住孟開,切勿走了一人,殺光他們,為薄頭領報仇!”

山下傳來呼喊聲。

一排排的火把快速移動著。

“薄頭領啊,你死的好慘啊,兄弟們定會將孟開一夥兒賊子碎屍萬段,為你報仇!”

哭號聲連成一片,甚是淒慘。

孟開再也笑不出來了,一臉鐵青。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不過李躍覺得這才符合邏輯,趙廣既然動手,就不可能放過孟開。

“大哥!”崔瑾集合所有嘍啰趕了過來。

兩百多號人,你看我我看你,臉色都不好看。

山下的人已經放出話了,雞犬不留,碎屍萬段……

乞活軍一向說到做到,他們打打殺殺了四十多年,經歷的磨難讓他們變得無比兇殘。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孟開。

危急時刻,孟開反而鎮定下來,啐了一口,“鏘”的一聲,拔除腰間的長刀,“要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今日之事,你死我亡而已!隨某殺了趙黑子,山上的東西任爾等取之!”

知道無路可退,嘍啰們眼中的紛紛燃起小火苗。

能活到現在的,無不是亡命之徒。

“披甲!”崔瑾也拔出他的大寶劍。

十七名精壯漢子披上鐵甲,提著長矛擋在前面。

崔瑾又在第二排布置了三十多名弓手,五十多名刀手。

孟開則披甲上馬,提著長矛,身後聚集著二十多騎,隨時準備居高臨下沖殺下去。

這些裝備,都是當日從羯人手中奪來的,今日派上了用場。

上山的路,就一條羊腸小道,加上東面的一處險坡,下了幾個月的雨,山坡泥濘不堪,根本沖不上來。

但山上的人也下不去,只要堵住了路口,自己這夥人就成了甕中之鱉。

“三弟,你不必廝殺,在後救治傷員。”崔瑾指揮若定。

孟開道:“我們若是敗了,趙廣未必會殺你,會留著你治病。”

趙廣在舉事之前,特意派小寡婦上來籠絡,應該還是想留著自己……

這年頭一個會看病救人的大夫,價值巨大。

“上面的人聽著,提孟開、崔瑾人頭來獻者,賞糧食三石,女人一名!”

山下開始勸降了,要孟開和崔瑾的人頭,卻沒要自己的。

這個時候,李躍怎能後退?

即便將來活下來,也會被人看不起,一輩子擡不起頭。

李躍披上鐵甲,右手環首刀,左手菜刀,站在陣前,“既然是兄弟,當同生共死,大哥二哥何以小覷我?”

砍人也需要手感,在季家堡時,菜刀用順手了,可以當小盾牌用,也可以當暗器扔出去,所以回到山上,特意弄了一把。

孟開仰頭大笑:“好,不虧兄弟一場!放心,就算我死了,也要讓你活著!”

崔瑾眼中也升起一道暖意。

周圍的嘍啰受到感染,士氣大增。

見上面遲遲沒有動靜,趙廣和乞活軍沒有魯莽的沖上來,一來孟開素有兇惡之名,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趙廣受不了這個代價,二來黑燈瞎火的,冒然進攻,誰勝誰敗還不一定。

所以他們只是守住山口,天一亮,山上的虛實也就出來了。

無論是進攻還是幹耗,自己這邊都難以支持下去。

沒有食物倒是其次,關鍵沒水,整個黑雲山只有一條自西向東的小溪,又恰好在路口下面。

小心翼翼的對峙了一夜,嘍啰們的士氣也在減弱。

天色一亮,下面又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