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身世

在哪兒見過?

李躍腦海快速回憶著,曾經的老仆不是這個長相。

忽然,李躍腦海中閃過一道電光,這他娘的不是自己的臉嗎?

不,自己的臉沒有這麽滄桑,也沒有這種氣度。

難道……

李躍忽然想到一種可能,連忙拿著畫像去詢問寨中的老人。

“此乃李都督也!”老人們潸然淚下,哭的不成樣子。

李躍讓親衛提著畫卷,自己擺出跟畫像一模一樣的動作,“你們看看,我跟李都督是不是有幾分相似?”

心中既激動,又期待。

原來這具身體的原主是李矩之子。

落葉歸根,沒有身世,潛意識中自己是這時代的一片飄絮,不知會被風吹向何處,總感覺與這時代有種莫名的隔閡感。

而這大半年以來,李躍已經徹底融合了記憶,從心理上完全接受了新身份。

幾個老人睜著渾濁的眼神,一會兒看看畫像,一會兒看看李躍,不太確定道:“倒有幾分相似,就是臉薄了一些,眼小了一些,鼻子大了一些,嘴翹一些,耳方了一些……”

“老丈,這畫像上有耳朵否?”

老人湊近,反問道:“是啊,此畫像為何沒有耳朵?”

李躍一陣無語,李矩拒守滎陽距今已經二十年,以這幾人的身份,接觸不多,不一定記得。

本來畫像重神而不重形,再說毛筆畫出來的相貌,肯定與真人頗多失真之處。

李躍轟走了他們,讓崔瑾來評斷。

“七分神似,六分形似!”

這時梁嘯前來匯報軍務,一見畫像,再看李躍,忽然一愣,眼神迷茫起來,不假思索的破口而出,“李都督!”

他不是沖畫像喊的,而是沖李躍。

梁嘯三十有余,應該在少年時期見過李矩。

有他這一聲喊,李躍心中有底了,此事十之八九。

李姓出身,能識字,有老仆服侍,在滎陽地界流浪,姓氏、年紀、長相、經歷都差不多對上了。

“原來將軍是李都督之子!”梁嘯比李躍還激動。

李躍一開始是期待,但確認之後,也就那麽回事了。

原本就沒多少父子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人走茶涼,時過境遷,當年的部眾早就煙消雲散,恐怕軒轅山上都沒多少記得李矩的。

這層身份其實沒多大用,只是讓李躍找到了一種歸屬感。

恐怕一打出李矩之子的身份,羯人提著刀就來了……

南邊朝廷對流民帥忌憚大於信任。

連祖逖這樣從江東北伐的人都忌憚,何況是李矩?

李躍望著畫像上素不相識的父親,心緒此起彼伏,“此事不宜聲張,以免為他人所忌。”

“遵令!”梁嘯拱手,眼神比以前熱切多了。

崔瑾也滿眼欣慰,“原來將軍是忠良之後。”

這話聽起來有些刺耳,李矩是忠良,但李躍絕不想當司馬家的忠臣孝子。

梁嘯能哼一聲,“忠良?當年李都督之死與朝廷脫不了幹系!”

李躍一愣,“莫非其中還有什麽內幕?”

梁嘯道:“當年都督假意投降劉曜,聯合匈奴人共擊洛陽石生,郭默擅自出兵,為石匆所敗,不與都督知會,拋妻棄子率部從密縣南奔建康,導致李都督軍心渙散,部眾皆不願攻打洛陽,投降石勒,李都督見大勢已去,只得率部南下荊襄,卻於魯陽墜崖而亡。”

他特意在“墜崖而亡”四個字上加重語氣。

李躍道:“你是說,李都督……我父親墜崖而亡不是意外?”

梁嘯冷笑道:“李都督百戰宿將,豈會輕易墜崖?而且他身邊的護衛一個都沒墜崖,唯獨李都督一人墜崖,豈不蹊蹺……我父親梁志就在軍中。”

“那麽,是何人謀害我父親?”李躍沒想到其中竟然有這麽多門道。

李矩投降前趙劉曜,落在江東朝廷眼中,絕對是個汙點。

他們不會管你是陰謀陽謀。

“我父一直不說,直到臨終之際,才提到一人。”

“誰?”

“中書令庾亮。”

庾亮這個人太有名了,一直對北方南下的流民帥頗有成見,蘇峻、祖約之亂,都是他逼出來的。

當年的蘇峻雖然桀驁,但只是要官要錢,並無反意,平定王敦之亂,人家還出了大力,庾亮一上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奪其兵權,蘇峻還幾次派人去求情,全被庾亮拒之門外……

祖約在壽春抵擋石虎,庾亮不僅不支援,還在後面築墻,將祖約和重鎮壽春一起擋在外面。

此外,投降的郭默,後來也是他帶兵誅殺的……

仿佛所有流民帥都跟他有仇一樣。

崔瑾思索了一陣後道:“庾亮幼時知名,世人比之於夏侯玄、陳群,為晉明帝托孤重臣,然此人掌權柄後,排除異己,嚴刑峻法,排擠陶侃,擅殺宗室,當年李都督投奔荊州刺史陶侃,如虎添翼,自然不被庾亮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