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決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苻堅是什麽人,李躍太清楚了。

正是年輕氣盛野心勃勃的年紀,十六七歲就敢起兵發動雲龍門之變,幹掉了苻生,篡位上台。

此後幾年,南征北戰,掃平關中,先後吞並仇池、涼州、漢中、蜀中,這樣的人怎會真的吃齋念佛?

不過不管他在幹什麽,李躍對燕國勢在必得。

滅了燕國,梁國北面最大的威脅消除,可以不用在東面部署重兵,集中精力向西。

同時遼東有百萬規模的人口,大量城池、田地、牧場,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遼東華夏百姓,也多是驍勇善戰不懼苦寒之人,將來攻打代國、高句麗,還要看他們。

放眼周邊,短期內能下嘴的也就燕國了。

氐秦要麽不打,要麽泰山壓頂,一擊致命,絕不能拖泥帶水。

就在李躍疑惑時,苻堅的一道奏書火速送抵鄴城。

也沒其他意思,就是溝通一下感情,順便哭哭窮,說關中連續遭遇雪災,讓李躍這個叔父支援他一些糧草,秋收之後雙倍奉還,還極其謙卑的一口一個“小侄”……

“朕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李躍笑罵道,“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沒這封奏報,李躍覺得苻堅不一定出兵,現在鬧這一出,幾乎百分百要出兵了。

常煒撚須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苻堅必有詐謀。”

崔宏疑惑道:“以苻堅之謀略,當不會行此雕蟲小技。”

“他這是在向朕下戰書,威脅朕不要攻打遼東!”李躍完全讀懂這封奏書背後的意思。

能騙就騙,騙不過就等於下戰書。

形勢明擺著,氐秦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梁國吞並燕國,然後從東面抽出手,專心對付西面。

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搏,弭耳俯伏。

苻堅就是擺出一副威懾架勢,明明白白告訴梁國君臣,他要出兵幹涉。

常煒道:“然則氐秦糧草從何而來?”

這年頭糧草根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從漢末大亂起,就開始人相食。

反過來想,正因為關中缺糧,苻堅才有出兵的動力,以戰養戰,河套有牲畜,南陽有糧食,河東有鹽池,也有糧草。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想要崛起,掠奪最快,苻堅窮的叮當響,自然不會放過眼前的肥肉。

“臣以為……苻堅奉佛,或許是向沙門借錢糧!”

還是崔宏腦子轉得快,瞬間就將所有一切都串聯起來。

任何事情的背後都有一套邏輯在。

關中能支援苻堅的,只有沙門,不必懷疑沙門的實力,從漢代起,涼州就是沙門鼎盛之地,而越是混亂的年代,他們越是賺的盆滿缽滿。

梁國抑佛,李躍吃到撐。

“原來如此!”李躍向其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不愧是冀州神童。

苻堅這是一套連著一套,借沙門迷惑試聽,奏書是為了示弱,背地裏卻在磨刀霍霍……

“那麽苻堅準備攻我何地?”常煒皺眉道。

兩線大戰,對後勤的壓力更大。

眼下就這麽一個形勢,牽一發而動全身,兩邊都瞪著大眼珠子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上庸、南陽、弘農、河東、河套,無非這四地而已,上庸偏遠難攻,吃力不討好,弘農食之無味,河東有魏山一萬精兵,北有王猛為援,難以攻陷,所以不是河套便是南陽。”李躍隨口就說出苻堅可能的進攻方向。

如果以河套換遼東,這生意不算賠本。

戰略取舍而已。

不過以李躍多年用兵的經驗,苻堅有很大可能攻打南陽。

土地肥沃,人口眾多,糧草豐足,向東可以威懾許昌,向北可以窺伺洛陽,向南可與江東聯合,兵家必爭之地也不過如此。

相對於偏遠的河套,重兵防守的河東,取南陽肯定劃算一些。

如此一來,徐成的壓力就增大了許多。

“苻堅以遼東制我,何不以南陽引誘苻堅?待苻堅東出,三面重兵合圍之,重挫氐秦!”盧青難得的發一回言。

李躍耐心解釋道:“其一,我軍未與燕軍接戰,苻堅絕不會出,此人極擅長把握時機,不可小覷關中人物,其二,我軍若是重兵以待苻堅,將若燕國何?不可本末倒置。”

目前只能確定慕容恪病重,燕國仍有一定的反擊力量,重兵都拿去南陽圍堵苻堅,燕國還滅不滅?

而且氐秦那群人也不是泛泛之輩。

苻堅能轉頭向沙門伸手,並借以迷惑己方,足見其智略。

此時的苻堅太需要一場對梁國的勝利激勵士氣和人心。

“臣……愚鈍。”盧青趕緊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