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雙雕

姜梨雙手合十，輕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眾人瞧向她，這事件漩渦的中心，整個風波掀起的風眼，此刻正微微低頭，仿佛為香巧的下場不忍，卻越發顯得側顏美好純善。

蕓雙瞧著瞧著，脊背也陣陣發涼，她隱約察覺到，自己順水推舟陷害香巧，恐怕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姜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姜梨，對季淑然道：“既然梨丫頭身邊的香巧沒了，還得給她指新的丫頭，明日府裏的婆子領人過來，讓梨丫頭自己挑幾個。”

香巧掙紮著被拖了下去，賓客們瞧著，心中也生出一絲寒意。姜府家規嚴苛，不只是姜元柏，就算平日裏看起來和善的姜老夫人，手段也不可小覷。

桐兒聞言，心中一動，立刻脆生生地開口：“回老夫人，之前芳菲苑的掃灑丫鬟也都是香巧給安排的，既然香巧此人德行有失，煩請老夫人也將那些丫鬟一並散去，重新挑人，讓芳菲苑裏裏外外都幹幹凈凈的。”

香巧雙目一瞪，嘴裏被布堵著“嗚嗚嗚”的說不出話來，只得求助地看向季淑然。可這時候，季淑然怎麽會為了她扯上不清不楚的關系，甚至還催促著：“快些，沒聽見母親的話麽？”

一席話說得季淑然更是臉上發燙，心中惱火，一個小丫頭竟然也敢在話裏指責她！只是心中再如何惱怒，面上仍是不顯。

到了眼下，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姜老夫人冷聲道：“等什麽，把這個禍亂宅院的丫頭拖下去，亂棍打死！”

姜老夫人道：“依你說的辦。”

香巧自然不會自掘墳墓，那就是蕓雙了。

季淑然忙稱是，又朝姜梨笑道：“之前是母親識人不清，差點誤了大事。這樣吧，蕓雙也還是回我身邊，梨兒，你的貼身丫鬟明日就自己親自挑選，這樣可好？”

姜梨的笑容更真切了。季淑然是個多疑的人，自己的一句話就讓季淑然真的懷疑起蕓雙是否起了反心。畢竟看起來萬無一失的事，到了這裏卻突然轉圜，除非是有了內奸同姜梨告密。

姜梨露出些許遺憾的神情：“本想著我看蕓雙挺好，不如繼續留在我身邊，不過母親說的也有道理，就全聽母親的。”

蕓雙雙腿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蕓雙聽著姜梨說話，嚇得魂飛魄散，姜梨這話可是在把她往火坑中推！季淑然已經對她起了疑心，留自己在身邊，無非就是為了折磨，偏偏姜梨還火上澆油！

本來一切到香巧被識破之前都很順利，誰知道就在快要結束時，姜梨的一句話卻把蕓雙陷於了深淵。

“今日讓諸位看了笑話。”姜老夫人見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沉聲道：“我姜府管教下人無方，生出如此貽笑大方之事，打擾各位興致，老身代姜府上下給諸位賠個不是。”

一個居心叵測，陷害主子的下人，在姜府裏是沒有活路的。況且辦砸了季淑然交代的差事，香巧怎麽可能善終？

賓客們連稱不敢，姜元柏也道：“改日再邀諸位同聚。”

即便這樣，季淑然的計劃就不成了，但那又如何？就算香巧將姜梨的計劃告訴季淑然，季淑然重新布局，她也不過是邀功，卻並未能傷到香巧分毫，可是順著姜梨的計劃，香巧卻必死無疑。

今日來觀及笄禮的人們便是看了這樣一場好戲，卻也收獲菲少，只是本該是主角的姜幼瑤卻隱隱被人忽略了。

蕓雙眼紅，看香巧越發不順眼。她偷聽到桐兒和姜梨的計劃，知道為了反將季淑然一軍，桐兒會當著賓客的面證明香巧掉包了頭面，蕓雙就悄悄地將那副頭面又放回了香巧房中。

沈如雲和沈母由著姜家下人引著出門，忍不住與沈母低聲議論：“我瞧著那姜三小姐也不過如此，那姜二小姐卻是個厲害的，三言兩語就扭轉大局，只怕心機不淺。”

世上之人，大多不患寡患不均。她和香巧都是季淑然安在姜梨身邊的眼線，可香巧就憑著一張嘴，愣是從姜梨手中得了許多賞賜。那些賞賜，大約她們跟在季淑然身邊十來年也未必能得這麽多。

沈如雲討厭姜幼瑤，因為姜幼瑤是周邦彥的未婚妻。今日姜梨扭轉大局，表面是責罰了香巧，實則也掃了季淑然的面子，也讓姜幼瑤面上無光。姜梨讓姜幼瑤失態，沈如雲樂見其成。不過，這也不代表沈如雲就喜歡姜梨，對沈如雲來說，若是姜幼瑤不代替姜梨，如今周彥邦的未婚妻就該是姜梨。

蕓雙這會兒要說什麽也晚了，況且當著諸位賓客的面，她也實在無法反駁這話——香巧的確是將紅寶石頭面藏好的，可是一直跟著她的蕓雙，又把頭面挖出來，偷偷地放在了香巧房中。

都是情敵，一樣討厭。

季淑然擠出一個笑，心中此刻是什麽滋味，卻是無人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