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裏舊年華

“池魚姐姐,你看看,我今日給你帶了好吃的。”

丞相家的千金,竟然特地來看她這個一直被人遺忘的郡主,池魚很震驚,也很抵觸,關上門不願意理她。然而余幼微不放棄,每天都來看她,爬上遺珠閣的墻頭,笑盈盈地跟她說話。

“池魚姐姐,外頭的花都開了,你不出來看看嗎?”

她始終忘不掉半年前的那個下午,余幼微穿了一身極為可愛的嫩粉色流仙裙,站在遺珠閣的大門口,朝她笑得春暖花開:“初次見面,小女幼微,問郡主安。”

“池魚姐姐,你跟我說說話啊,我想跟你做好姐妹,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說是這麽說,心口卻疼得厲害,如針紮,如鼠嚙。

每次她都站在門背後偷偷看著這個燦爛的姑娘,想出去,又有顧忌,因為沈棄淮說過,她是不能有朋友的。

捏著被子往自己下巴裏掖了掖,池魚吸吸鼻子,小聲哽咽:“我不委屈……有什麽好委屈的,她能耍手段把沈棄淮搶走,是她厲害,是我沒本事。”

然而有一天,余幼微蹲在大門口哭了,哭得特別傷心,她有些好奇,終於是打開了大門。

“得了。”一巴掌將她拍得趴在軟榻上,再給她蓋上被子,沈故淵翻著白眼道:“識人不清的惡果只有你自己咽,別跟我哭委屈!”

“池魚姐姐!”一看她出來,余幼微立馬飛撲上來,破涕為笑:“我就知道你會理我的,你也想跟我做姐妹對不對?”

想起余幼微那些話,句句誅心,寧池魚笑不出來了,雙眼漸漸泛紅。

被她一抱,池魚愣了神。她已經很多年沒被人擁抱過了,這種感覺……很讓人眷戀。

被吼得一慫,池魚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笑了笑:“我也不是故意去找她麻煩的啊,就是想看看自己的靈堂長什麽樣子,誰知道……”

不管這算不算幼微的小心機吧,從那天起,她就真心把她當了姐妹,陪她去四處玩耍,聽她說外頭的事情,在沈棄淮對丞相千金頻繁來訪有些不滿的時候,她也替她說好話,極盡誇贊。甚至在她遇見危險的時候,她也替她擋,拿命護著她。

“那你還敢瞎折騰?”沈故淵陡然兇了起來:“你知道我為了給你收拾爛攤子,要花多少精力嗎!”

然而今天,余幼微說,這半年跟她裝朋友裝得可真累。

“別!”池魚跪坐在軟榻上,神色凝重起來:“我不想死!”

將頭埋進被子裏,池魚咬著唇眼淚直流。

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耳垂上,沈故淵平靜地道:“你死裏逃生,重傷未愈,心力交瘁,怕是要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

她是不是真的不配有朋友?

觸手滾燙!

“行道也,必遇阻,若遇阻為邪,則行道為正。若遇阻為正,則行道為邪。”

放下藥膏,沈故淵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清冷如霜的聲音隔著被子透進來,聽得池魚愣了愣,忍不住露出兩只眼睛看向旁邊的人:“啊?”

頭皮發麻,池魚雙手合十,抵在額頭上分外誠懇地道:“我錯了,不該不聽師父的話擅自離開這裏,我真的大錯特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先別計較了吧?”

沈故淵斜眼睨著她,不屑地道:“余幼微心腸歹毒,忘恩負義,是為邪。沈棄淮趕盡殺絕,翻臉無情,是為邪。”

旁邊的人冷笑了一聲。

“所以你,沒有做錯什麽。”

多理直氣壯啊,仿佛這是他的背,疼的不是她一樣!池魚敢怒不敢言,委屈地問:“我做錯什麽了嗎?”

池魚傻了傻,茫然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幡然醒悟:“您在寬慰我嗎?”

沈故淵板著一張臉,冷漠地道:“我不想輕。”

臉色一沉,沈故淵拂袖而起,譏誚地道:“誰有心思來寬慰你?好生捂著被子哭吧,你可真夠慘的!”

池魚眼淚汪汪地道:“您明明可以輕點的。”

說罷,一顆藥塞她嘴裏,轉身就回去了自己的床上。

房間裏。

嘴裏藥香讓混沌的腦袋清醒了一下,池魚咽下那丸子,哭笑不得。

“……”疑惑地盯著那房間看了許久,沈棄淮臉色不太好看,甚為煩躁地揮手讓暗影退下,自個兒站了一會兒,揮袖離開。

沈故淵這個人真奇怪,嘴上總說得難聽刺耳,實際做的卻都是為她好的事情。這樣的人,倒是比那些滿口朋友、背地裏害她的人,要可愛得多。

想了想聽見的動靜,暗影忍不住調笑:“說來這兩人可真是不害臊,雲雨來往不歇氣,這怕已經是第二番赴巫山了。”

“多謝。”池魚笑了笑:“幸好有你。”

暗影從暗處出來,在他身邊拱手:“卑職一直守著,不曾離開。”

沈故淵回頭,給了她一個抵觸的眼神,萬分嫌棄地上床裹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