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思引(五)(第3/4頁)
她心口撲騰撲騰亂跳。
但謝斂既然睡著了,她就完全是可以裝作不知道的。如此想著,宋矜輕咳了聲,果然謝斂沒有半分動靜。
於是她試探著喊道:“謝先生?……謝含之?”
對方還是沒有動靜。
不過,謝斂的臉色倒是好了不少。
宋矜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果然連低燒都好些了。但他確實昏迷好久了,宋矜又有些擔心,拂動袖子掃了掃他的鼻子,低聲喃喃:“怎麽還不醒……”
話音剛落,謝斂低咳了兩聲。
宋矜被嚇了一大跳,連忙坐好,看向終於醒過來的謝斂。
連日病重,青年未免形消容減。
淡白的晨光投射在他身上,使他透著玉石般的清冷感。潑墨般的發絲寥寥幾筆,便襯出幾節瘦骨,霜冷月明般清白。
“你才醒嗎?”宋矜斟酌著問。
青年懨懨垂眼,像是不解其意,只道:“嗯。”
宋矜緊緊盯著他的眸子。
她生出些莫名的只覺,譬如剛睡醒的人,大概不是這樣的眼神。但偏偏謝斂眸若寒潭,烏黑深沉得看見不底,令人很難從中探究出點什麽來。
宋矜不太確定。
但昨夜的事情,她是真的很不想被人知道。
她給謝斂倒了一盞水,遞到他唇邊,又試探道:“那你昨夜醒了麽?我昨夜太困了,不知不覺便睡過去了,你若是醒了我恐怕不知道。”
謝斂掀起眼簾,不得已看她。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宋矜在與他相處時,話有些多。
大概是他的話太少了。
謝斂看出女郎的小心思,伸手接過水,手腕微微一顫。對方連忙提他扶住,抿了抿唇,卻沒有松開手,明顯是打算親手喂他喝水了。
謝斂有些不自在,垂眼只看水碗。
他略作思索,只說道:“醒了一道,你應當剛剛睡著。”
“哦。”女郎有些心不在焉,明顯是還在探尋他是否察覺了,然後鍥而不舍,“那你當時,冷嗎?”
謝斂微怔,有些不解其意。
但他搖頭,“不冷。”
對面的宋矜先是一愣,然後去看毯子。終於,她略顯蒼白的臉頰泛起紅暈,眸子跳躍著細碎的光彩,欲言又止,卻一句話沒有說。
看著毯子,謝斂驟然回神。
他借著喝水的緣故,低低咳嗽了兩句,略有些艱澀地說道:“先前是我不對,不該尋死。日後不會再如此,你且放心。”
傷勢重到回天乏力,要殺他的人又數不盡數,幾乎是必死之局。
他曾以為,死了便對所有人最好。
但如今想來,卻是他太過於一意孤行。
宋矜為他拋棄章家的庇護,背井離鄉孤身下嫁,一路守著他看著他。他將這樣的心意視而不見,全然沒有尊重她的所作所為,也沒有理解她的想法。
“抱歉。”
謝斂擡眸看她,女郎垂睫不語。
道歉不過是輕飄飄的兩個字,他對她說過許多次抱歉,而宋矜不需要輕看更多精品來企鵝裙八吧三淩七其武弎劉飄飄的兩個字。謝斂眸底透著幾分透徹,仍是溫和地看著她,心下卻有細微的火灼燒起來。
她想要他活下來,報恩於他。
她想要皇陵案翻案,父兄為之正名。
他不止該道歉,
他還要讓她得償所願才好。
“我不介意。”宋矜眸色有些說不出的惆悵,仿佛有最淺的心思,一閃而過,“若我到了如此地步,必然也不能……”
她抿了一下唇,眸子水光朦朧,“我們不提此事。”
謝斂無形中松了口氣。
他的難堪被她輕輕揭過,令他心口微顫。
“好。”謝斂說道。
女郎臉頰還是有些紅,收起水碗道:“想必是熬了粥,我去端來。”
目送宋矜下了馬車。
謝斂收回目光,略帶思索。他存了必死的決心,並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後手。反倒是朝野上的那些人,恐怕都蠢蠢欲動,各自安排了人手暗中布局。
將宋矜拖入局中,無論如何也要將她全須全尾地帶回京都。
否則,他對不起宋閣老。
也對不起她。
自汴京城南下,一路前往嶺南。
不僅是要穿過漫長的距離,還要翻過猶如天塹的五嶺,途中數不盡的豺狼湖畔與煙瘴毒蛇,另無數中原人士談之色變。
而嶺南之地偏遠,缺少開化。
民風最是蠻悍,前朝不少外放的官員,都因為得罪了當地人而橫死在外。
自本朝太祖皇帝開始,在嶺南等偏遠地方,依仿前朝另設了節度使。由這些祖上便有根源的世家子弟鎮守,不多加幹涉,只向朝廷按時納稅等即可。
即便是路上能避開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