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思引(十三)已修(第3/4頁)
送走了蔡振,蔡嬤嬤松了口氣。
她著田二買藥煎藥,自己陪著宋矜,絮絮地說道:“等閑人是請不來蔡郎中的,趙通判探花郎出身,極得大家族青睞,在當地算是十分威風的。”
“探花郎?”宋矜微微一愣,終於將趙辰京這個名字從記憶裏翻出來,“四年前,新科進士遊街時出了意外,探花郎趙辰京驚馬摔斷了腿,無法赴約瓊林宴,險些未能授官。”
蔡嬤嬤一呆,說道:“就是那個倒黴探花?”
民間流傳更多的,還是趙辰京的倒黴。
作為相貌清雋俊美的探花郎,被謝斂的長相壓了一頭也罷。但因為謝斂相貌引發的騷動,造成的後果卻是他驚了馬,摔下去摔斷了腿,也確實倒黴。
“謝先生怎麽請到的蔡郎中?”宋矜問。
蔡嬤嬤先是搖頭,隨即也微微一愣,說道:“那年的狀元,是謝大人吧?記得狀元一露面,便有女郎驚呼,驚得所有人都擠上去要看狀元相貌……”
宋矜沒有細聽蔡嬤嬤的話。
如此說來,謝斂與趙辰京之間恐怕壓根沒有交情,說是過節也差不多。
既然如此,謝斂如何請的蔡振?
她隱約覺得不對。
何況……
若趙辰京作為通判,如果剛巧領的還是水利一職,恐怕就是與水匪勾結之人。
“那謝先生去了哪裏?”宋矜追問。
蔡嬤嬤微微一愣,略作思索,才說道:“似乎去了趙府,拜謁趙通判去了。本來讓王興跟著,不知為什麽謝大人沒讓他去……”
略作思索,宋矜道:“我去一趟。”
她的病本就是不好治斷根的舊疾,嚴重的時候十分嚴重,但又會偶爾好轉一些。前段時間十分嚴重不錯,這兩天卻又慢慢緩過來了些。
“這可使不得。”蔡嬤嬤忙道。
但卻架不住宋矜細說因果,最後只好先讓她吃了蔡振開的藥,再讓她出門。
趙府透著江陵獨有的低調素雅。
絲竹聲裊裊溢出墻頭,內裏賓客歡笑,歌女調子柔軟。
因為沒有帖子,宋矜果然被為難了。趙家的門房一口江陵方言,聽也聽不懂,只讓人覺得很兇,唾沫星子都快噴了出來。
宋矜很窘迫。
但她心裏不安,咬牙忍著才說清楚。
好在通報過後,趙府的人果真將她引了進去。
領著她與蔡嬤嬤的,是個沉默寡言的丫鬟,很快便到了宴飲的樓閣。但在座當中,她找尋了半天卻始終不見謝斂,不由愈發焦灼。
樓閣內的客人漸漸離開。
宋矜追問,丫鬟卻只說:“主人請了謝郎君去書房,片刻就回來了。”
不得已,宋矜只能坐在樓內等候。
這樓閣建造得十分精巧,飛揚的檐下掛著銅鈴,風吹則響。樓內飾以金玉,五色顏料勾畫,屏風內燃著珍貴的沉水香,熏風拂人。
這香氣越燒越濃,屋內空氣沉悶。
宋矜又開始頭暈發熱,正要起身去窗邊透口氣,身形一晃歪坐鋪了狐狸絨的榻上。
她回過神,蔡嬤嬤和丫鬟卻不知哪裏去了。
宋矜陡覺不安。
她終於意識到,那沉水香有問題。
渾身的熱度一層一層,緩慢地推上來,令她鼻尖鬢角滲出細汗。然而周身好無力氣,連呼吸都變得粘滯,竟然指尖都擡不起來。
宋矜十分討厭這種熟悉的無力感。
偏偏想要抵抗,卻只覺得頭腦越發昏沉,只能讓呼吸變得越發急促,吸進越來越多的沉水香……宋矜焦灼不已,慌得左右四顧。
這裏是趙府,趙辰京想對她做點什麽很容易。
但她還沒找到謝斂。
宋矜努力站起來,忍著不適跌跌撞撞下樓。
整座趙府非常大,但卻沒什麽仆婢。四顧周圍,只有不遠處的水榭仍點著燈,外頭還侍立著仆人,明顯是裏間有主人談話。
她趕到水榭時,渾身被熱汗染透了。
仆人彼此錯愕,立刻攔她。
宋矜腦子亂成一鍋粥,觸覺卻十分敏銳。這些仆從一靠過來,她就忍不住打哆嗦,冷汗和熱汗一起湧出來,又是頭暈又是想吐。
她咬牙忍著,
謝斂會死,但她不一定。
“我要見……趙通判和我的夫君。”她固執道。
膀大腰粗的仆從本要攔,但或許是她看起來太糟糕了,紛紛不敢靠近。或許是怕她死在這裏,到時候不好交代。
片晌。
水榭內珍珠簾被人掀起,腳步聲與珍珠脆響交疊,帶著嘈雜的壓迫感。
來人年約三十,長相白皙而溫雅,肩披靛青鶴氅。
打扮與謝斂有些微妙的相似,又長得俊美,本該是清雅出塵的。但此刻毫不遮掩眸底的審視,與微妙的感興趣,便透出幾分難掩的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