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向岐山二(第3/4頁)
秦念沒由來一陣緊張。
謝斂掀起眼簾朝她看過來,問道:“怎麽了?”
秦念的視線落在他手裏的酒盞上。
“你這樣喜形於色,落在別人眼裏,是最好用不過的棋子。”謝斂擱下酒盞,像是諄諄善誘的寬厚兄長,“單單是下藥,手便抖成這樣,別人自然也能看出異常。”
秦念哐地一下子站起來,險些掀翻了桌子。
她慌慌張張看謝斂,“我……”
謝斂瞧著她,問:“是傅瓊音?”
秦念不知所措。
恰這時候,風帶得屋內燭火一晃,門便驟然被人推開。
人影一晃闖入屋內,卻是秦念的“丫鬟”手持匕首,徑直對著謝斂刺來。
秦念在觸到“丫鬟”的目光時,精神一凜,下意識伸手將謝斂推了一把。謝斂猝不及防,原本要躲開的動作硬生生被打斷,下肋撞向匕首。
噗呲一聲鈍響,“丫鬟”摁住謝斂的肩膀。
他冷笑著貼到謝斂耳邊,道:“謝含之,不殺我,你後悔了嗎?”
謝斂忍痛擡眼,瞧見一張熟悉的臉。
是傅澄江。
“阿念。”謝斂冷聲道。
秦念瞧見謝斂滿身的血,怔忪不知所措。
傅澄江卻將手裏的匕首又往下幾寸,“這匕首上淬了毒,你下去給岑兄,給枉死的十萬大軍道歉吧!”
門被人一腳踢開,田二郎沖過來掀翻傅澄江,將人摁在地上對臉幾拳。這會兒秦念終於緩過神來,尖叫一聲,撲上前來捂謝斂的傷口。
謝斂撥開秦念的手,冷聲道:“放開。”
秦念聽見兄長的命令,下意識聽話松開手。
這會兒田二郎已經將傅澄江捆了起來,瞧見謝斂身上的傷,也有些慌了神。他看看地上的傅澄江,又看看秦念,最終訕訕道:“謝先生……”
“都關起來。”謝斂道。
“去請個靠得住的大夫,消息不要走漏出去。”
有了謝斂的話,田二郎才找到主心骨。
他瞧著秦念一會兒,找來一條軟些的帶子將秦念雙手捆住,扛一個牽一個關入耳房,這才沖出去找大夫。
田二郎的腳步遠去。
屋內燈火被洞開的風吹得幾近熄滅。
外頭傳來喧嘩,馬蹄聲響徹汴京長街之中。有小吏敲響鑼鼓,宣告剛剛從朝廷頒布下來的新法令,驚得家家戶戶窗戶開合。
“衡田制禁行!其下一百二十三條律法,今日一並廢除!”
謝斂的意識有些模糊,他下意識去扶桌案,卻扶了個空。身體驟然失去平衡,往地上摔去時撞到了前些日子的傷口,他被疼意抽走最後一絲意識。
謝斂陷入夢中。
年少時,他在開滿紫藤的窗內臨帖。
書案上放著歐陽詢的帖子,角落裏是一卷稚嫩的練字紙,筆觸瞧著是個小女孩的。謝斂練字練得很專注,渾然不覺得枯燥,但窗外的喧嘩還是令他掀起眼簾。
“你這是什麽個下法?”著黑襕袍的中年人蹙起眉。
他對面著白絹長衫的儒士大笑起來,拈子落下,方得意道:“自然是我新琢磨出來的新法子,總該甘拜下風了吧?”
坐在兩側的是一對父女。
父親著湖水藍蘇羅道袍,拈著修剪得當的須髯笑,“秦兄向來有新意,只是遇到了永怡,恐怕不會放你這一馬。”
小女孩梳著丱發,徑直走到面容嚴肅古板的黑衣中年人面前,拈起一粒黑子落下去。
“這樣,以秦叔叔的新法子破了,豈不好?”
原本笑得瀟灑豪放的白衣儒士一愣,忽然拊掌贊嘆,擠眉弄眼道:“敬衍的小女兒果然機敏,永怡,你活了一把年紀,倒要向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學。”
黑衣中年人瞪了秦既白一眼。
雖是板著一張臉,卻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也誇道:“這孩子靈動天成。”
“若是如今的政令也能改一改……”秦既白一撩雪白的衣擺,隨便坐在小杌子上剝松子,像是信口提起,“也不至於有這麽多世家豪族,鉆著律法的漏子,賺得盆滿缽滿。”
章永怡不贊同地看了秦既白一眼。
“朝廷法度,豈能朝令夕改?律法都是總結了前朝過失,由高祖皇帝令百官斟酌定下的,若是隨意更改,百姓豈能信服?”
秦既白丟下松子殼,便要辯論。
一旁溫文爾雅的藍衣父親擺了擺手,勸和道:“律法是不能隨意更改,改了未免顯得朝廷兒戲,且又不利於百姓達成共識。但若是有更好的政策,不改豈不是迂腐守舊了?”
秦既白當即點了點頭。
章永怡略作思索,也頷首示意。
“改與不改,都有道理。”小女孩攤開手找秦既白要松子吃,搖晃著腦袋,“最難的是怎麽改,若沒有秦叔叔新想出的法子,我也無法再反回來吃秦叔叔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