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猶堪一戰取功勛6(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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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姜青姝所說,打從趙澄被賜死後,後宮是越來越冷清了。

一年內,死的人一茬接著一茬,不管當初多風光無限榮寵一時,臨終時都無一不太好看,令人唏噓。

漸漸的,就少不了有人在背後議論什麽,一開始那些鉚足了勁兒想將兒子送入宮的大臣們,見了這些先例,也不約而同地消停了。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準沒錯。

結果就導致現在後宮裏最讓人捧著的主子,反而是個心智不全、位分最低的侍衣。

也不對。

不是侍衣了。

女帝升其為侍君的聖旨很快就到了。

鄭寬很高興,雖然這個兒子和他沒什麽感情,但也算他和帝王之間的關系紐帶,這不僅僅代表著陛下喜歡灼鈺,更代表著皇帝對鄭氏一族獨特的信任。

他也算白白撿了個便宜。

只是明面上,灼鈺出身於長寧公主府,而不是鄭家,沒有被記載在鄭氏族譜上,和鄭家沒什麽關系,更談不上光耀鄭氏門楣。

如今回想起來,鄭寬也有後悔,早知道這個兒子最有“出息”,之前何必把他丟棄在破敗院子裏自生自滅。

而眙宜宮內,少年身著華服跪在地上,聽候鄧漪宣讀冊封聖旨。

鄧漪宣讀完畢,便將聖旨遞給一邊的宮人,又雙手捧起另一道聖旨,微笑著說:“這是陛下給您下的另一道額外旨意。”

少年跪在地上不動,低垂眼睫繼續傾聽。

鄧漪平緩宣讀:“……念侍君灼鈺常年流落漂泊,身無所依,血親不知,天子憐之惜之,特賜‘姜’姓……”

灼鈺猛地擡頭。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竭力揚起細長的脖頸,死死盯著眼前的鄧漪,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驟停,竭力在確認什麽。

聖旨遮蔽了殿外的陽光,拓下一片陰影,恰好擋住少年泛著血絲的雙眼。

她竟然……賜給他她的姓氏。

冠以她的姓氏。

灼鈺以前想都不敢想。

他想過自己死了以後,可能連個碑都不知道怎麽寫,最多成個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畢竟他從小就沒有家,他的親人都恨不得他快點去死,以免臟了他們的眼睛。

而他,也惡心極了姓鄭的。

可他沒想到可以跟著她姓。

少年好像被雷擊中一樣,呆呆地跪在地上,鄧漪宣讀完了之後低頭,只看到他泛著薄紅的眼尾,好像是被血浸了一樣,渾身卻抖得厲害。

鄧漪一怔之後笑道:“侍君對陛下的真心,陛下都看在眼裏,這些賞賜都是侍君應得的,侍君還不謝恩?”

跪在灼鈺身後的於露連忙要教他謝恩,這少年卻先一步重重磕了下去,額頭磕在地上,砰然一聲悶響。

“哎……”

“侍君您慢些,可以起來了……”

灼鈺卻沒有動。

他艱澀地呼吸著,胸口悶痛,無人能看得到的地方,滾燙的眼淚一顆顆砸在地上。

當初這少年剛來她身邊的時候,莽撞無知,只想跟她在一起,為此不惜代價,後來學會看懂了朝局,知道可以為她鏟除礙眼的人,所以只要她表現出一絲想法,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為她舉起屠刀。

那些殘忍無恥的事,他來做就好了。

他暗中透露消息給燕荀,導致燕荀因為父親的事被打入冷宮,他利用趙澄害得容誼落馬殘疾,揭穿下毒之事導致女帝殺了盧永言,最後,又故意讓崔弈撞破張瑾的秘密,被張瑾所殺,甚至親眼看著趙澄一步步找死。

現在,他好像沒用了。

他不能做她的心腹大臣,也做不成殺敵的將軍,因為他只是個“傻子”,那就只能在這裏。要麽一次次在孤獨中等到她,要麽她徹底忘記他,只有這兩個結果。

接完旨後,灼鈺就又生病了。

天子似乎很忙,自從竹君去世之後就很少召他了,趙澄死後次數更就少了,幾乎連踏入後宮都屈指可數,灼鈺病了兩天之後她才姍姍來遲。

冰涼的手撫上他的額頭時,灼鈺才猛地驚醒。

她身著朝服頭戴冠冕,似乎剛下朝,雙眸隱沒在一串旒簾之後,看不清情緒。

灼鈺迷茫地看她很久,伸手夠向她,不自覺叫出心裏的稱謂,“姜……姜姜……”

聲音微弱得如同囈語。

她笑了,她身後的宮人也紛紛笑了,鄧漪說:“陛下賜侍君姓氏,侍君都燒成這樣了,竟還念著呢。”

灼鈺沒有力氣,手又垂了下去。

他又竭盡全力地去夠她的衣袖,她看出來了,把手遞給他,少年修長幹瘦的指骨用盡全力地抓緊,怕她消失。

“還想要什麽嗎?”

她低頭問。

灼鈺看著她,沒說話。

少年容色驚人,蒼白的臉帶著淒慘又絕艷的美,就像正在劇烈燃燒的燈芯,熠熠發光,直到油燈燒盡的最後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