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沉淪2(第2/2頁)
崔令之心裏卻寒意頓生。
如小皇帝所說,如果濮陽鉞真死在半路,刺客供出是他,他真就難逃幹系了。
不死也要掉一層皮。
司空不是會保他的麽?可又是誰暗中派人去殺濮陽鉞?難不成司空更想保蔡古……
姜青姝端坐在龍椅上,指腹摩挲著做工精美、嵌滿明珠寶石的龍椅扶手,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崔令之的神情,很清楚,崔令之心裏已經開始有所懷疑。
很好。
她就是想崔令之重新思考思考,到底依附於張瑾是不是活路,只要崔令之沒有再像從前那樣對張瑾完全言聽計從、毫不懷疑,她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
點到即止。
“朕今日只是召崔卿來閑聊,方才的話,卿不必記在心上。鄧漪,你送崔卿出宮。”
鄧漪走上前去,崔令之這才終於回過神來,狼狽地收拾好臉上的情緒,拜道:“臣告退。”
等崔令之離開,姜青姝才抽空瞥了一眼系統提示。
【司空張瑾影響力—2700】
【司空張瑾當前影響力:21052】
——
蔡古和濮陽鉞被賜死的聖旨降下的那日,霍淩進宮了一趟。
少年面子薄,打從上次被打了屁股,就沒好意思隨便來禦前溜達,那些曾經共事過的同僚見了都要打趣他。
可這次……
他考慮再三,選擇了進宮。
——要把酒交給陛下。
霍淩其實並不明白,為什麽張瑜會把那壺酒扔給他,一壺酒而已,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也不涉及軍國大事,隨便一扔就讓他交給陛下,未免也太隨意了。
他就那麽篤定霍淩願意幫他把此物轉交到禦前?
霍淩回家之後,盯著那酒看了很久。
瑤娘不知情,還以為是兄長的東西,便擅自湊過去嗅了嗅:“嗯……雲水樓的桂花醑。”
霍淩:“你認得?”
“是啊。”霍元瑤揚眉一笑:“所謂‘綺筵不惜十千錢,酩酊秦樓桂花醑’,雲水樓的頂級佳釀,多少文人墨客都千金難求,說來,桂花所釀之酒,這個時節桂花未開,應是誰的珍藏吧?難道是裴大人送的?”
霍淩搖頭。
“不是。”
是那個人送陛下的。
原來此酒是雲水樓的。
那個張瑜……離京已經很久很久了吧,這壺酒卻依然隨身帶著,也許是為了睹物思人,也許只是臨走時想捎一壺愛喝的酒,卻發現自己怎麽也不舍得喝掉。
霍淩心裏隱隱有些酸酸的、澀澀的,說不清的不舒服,又不盡然是陰暗可恥的嫉妒,甚至算得上是……憧憬和羨慕。
能肆意表達感情,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
而他好像……
霍淩心裏忽然漏了一拍,迷茫地怔神許久,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閃出這個念頭,他來不及細想,慌亂狼狽地收斂心緒,抄起桌上的酒壺就沖出門,翻身上馬。
“阿兄?”
霍元瑤一路追出門,又看到他火急火燎、頭也不回的背影。
“怎麽每回都趕著投胎似的……”霍元瑤摸著下巴盯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轉身回屋,“真是沒救了。”
原先兄長還什麽都肯告訴她,近來卻好像藏了什麽心事一樣。
她原是最了解兄長,如今倒有些看不懂他了。
……
霍淩親自入宮,把此物交給了女帝。
他不能任由自己滋生雜念,就當自己是個無情的、僵硬的木頭,只是為君王出生入死的少年孤臣,才不至於自亂。
“這是阿奚的?”
陛下一眼就猜到了是誰。
“是。”
霍淩單膝跪在地上,睫毛低落,手指無聲捏緊。
少女今日穿著藕紅色的裙衫,站在玉階上,倘若忽視她身後富麗堂皇的宮殿、衣擺上繡著的金龍暗紋,她無政務時的裝扮倒像個尋常人家的小娘子。
今年的陛下,已經滿二十歲了。
可和十八歲那年瞧著並沒什麽區別。
她一手掂著酒壺,唇角笑意燦爛,迫不及待地打開,仰頭瀟灑地灌了一口。
烈酒入喉。
辛辣且香醇。
“好喝。”
她喜歡。
宮中已經窖藏許多桂花醑了,她也時常用它來宴請群臣,可味道都不如這一壺。
風刀霜劍,四海為家。
她似乎能想象到阿奚一手握劍,一手拎酒,帶著它走遍每一寸山河的樣子。
只此一壺酒,他的心意,便盡在不言中。
姜青姝愛不釋手地捧著酒壺,眼眸彎彎,笑意盈盈,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卻發現身邊沒人跟上來。
回頭一瞧,霍淩依然跪直挺挺地在原地,似是在走神。
她疑惑道:“怎麽還不起來?”
“……是。”
霍淩倉促地壓平聲線,嗓音低沉。
這黑袍少年垂著頭緩慢地站起來,許是騎馬來得太急,額前散開幾縷碎發遮住眼眸,情緒藏得太深,半分也泄露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