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頂天立地沈岐遠

傳說?

如意神色有些古怪:“什麽傳說?”

換了別人周亭川是懶得開這個口的,但如意問了,他左右看了兩眼,湊上去就和盤托出:“陛下當年還是皇子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眼瞧著要沒命了,卻遇上我們大人降世。大人降世的那一日繁星落城,漫若浮光,據說嬤嬤抱著陛下到院子裏一見星光,陛下便不藥而愈。”

“星官說大人是皇室祥瑞,猶旺陛下之運。如星官所言,大人日漸長大,陛下的運勢也越來越好,終是越過了其他幾個優秀的皇子,奪得了帝位。”

周亭川邊說邊笑,心裏其實並不當真。

世間大多的傳說都不過是上位者為了穩固權力地位而編出來的瞎話,大人這個多半也只是為了堵一堵好事人的嘴。

但對面這姑娘聽了,臉上卻沒有半分揶揄和輕慢。

她長眼微合,若有所思。

周亭川眨眼:“姑娘莫不是真信了?”

如意擡頭,懶散淡漠之色一如往常:“怎會。”

她繼續聽著正殿裏的動靜。

被拖走的賀澤佑很快又被拖了回來。

他先前的憤怒和委屈都已經在禁內的石板地上磋磨了個幹凈,余下的只剩惶恐,一到禦前便伏身:“臣知罪!”

君主擺手,神色也和悅了些許:“罷了,愛卿有何狀要告,現下細細說來便是。”

沈卿在側,他這是真心發問的。

然而賀澤佑卻只連連磕頭:“臣今日一時糊塗,沖撞了沈大人,擾亂了衙門公堂,臣願自領二十廷杖給沈大人賠罪。另外供神街那些鋪子臣也不要了,悉數送給沈大人,還請沈大人高擡貴手!”

他這話說得,愈加顯得沈岐遠仗勢欺人。

然而君主卻很滿意:“愛卿能這麽想,孤心甚慰。”

賀澤佑:“……”

沈岐遠面無表情地開口:“寧遠侯擾亂公堂,當給臨安衙門賠罪,與沈某無關。至於供神街的鋪面,本也就不是歸侯爺所有,自當歸還柳氏,何來送沈某一說。”

賀澤佑心裏那叫一個恨呐。

原以為憑著自己的功績,就算不能把這官司打贏,多少也能拖沈岐遠下水,沒想到這一向嚴苛公正的君主,一遇見沈岐遠竟就不分青紅皂白了,話茬都不給他一個。

氣憤之余,他不由地重新掂量了一下沈岐遠這個人。

此人從不列於早朝,也甚少出席各家茶會馬球會,所以他才對他不甚了解,不曾想他在陛下心裏的地位,甚至遠高於雲程、海晏那幾個寵臣。

他若執意要幫柳如意,那鋪子的事還真就沒希望了。

賀澤佑整個人都頹了下去。

君主聽著聽著突然道:“柳氏可是你先前提過的那個證人?”

沈岐遠拱手:“正是,臣將人帶來了,在偏殿候傳。”

賀澤佑嚇了一跳,略顯慌張地道:“她一個鄉野民女,大人帶她來幹什麽,沒來地沖撞了聖駕。”

沈岐遠淡聲道:“不是要告侯爺的狀,侯爺且安心。”

哦那就好。

賀澤佑松了口氣。

但下一瞬,他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不妥,幹笑道:“在下有什麽可告的,沈大人莫要說笑了。”

沈岐遠沒有再理他。

君主沉吟道:“孤當初許一月為期,要沈卿破那禁內珍寶失竊案,沈卿想來是有結果了。”

“是。”

沈岐遠正色道:“臣請刑部司卓大人、藺大人,禁軍統領徐大人及文書錄記,帶證人柳氏、鄭氏等進殿述案。”

“準。”

禁宮之上原是陰雲蒼蒼,倏地來了一陣風,秋陽破出,洋灑灑落在黃瓦紅墻之上。

重臣及聽證的宗室子皆著品服,魚貫而入。沈岐遠就站在大殿正中,珩佩不響,纓紱有容。

“諸君請聽:禁地所在,托聖主之安,系臣民之心也,故職精兵數萬,忠奴百千,內外以巡,朝夕不寐,方得金湯之固。然今有宵小生不臣之心,亂既定之巡制,盜禁宮之奇寶,渡河販出,盡飽私囊。”

殿內重臣一片嘩然,刑部卓大人忍不住拍案:“真是豈有此理,何人如此辜負皇恩?”

沈岐遠看向旁側八風不動的徐厚德:“禁宮巡視有失,大人可有察覺?”

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徐厚德這才覺得不妙,踏步出列朝聖上拱手:“陛下,卑職有罪。近來中宮身體抱恙,臣念姐弟情深,便只駐中宮附近,疏漏了別處,還請陛下發落。”

如意站在殿尾角落裏,越過層層官帽華服,瞥見了沈岐遠略帶嘲諷的嘴角。

她挑眉。

這樣的沈岐遠倒是沒見過,絳紫色的官服襯得他脖頸雪白,眼下淚痣也溫柔,但整個人卻似一柄峨眉刺,尖銳鋒利,不斂刃光。

“徐大人說自己疏漏了別處,也不見得。”他接過周亭川遞來的冊子,翻開一頁遞與黃門,“宮巡檢錄上有載,廣儲閣近四個月的巡衛更換頻繁,遠勝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