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詐屍啦

如意雖從不對這世間人性抱有美好幻想,但她也不曾想過一個父親會對自己的親女兒痛下殺手。

直到家丁手裏的長刃刺穿她的胸口,血濺到發黑的石板上時,她才恍然。

怪不得柳如意走投無路之時第一個求助的不是自己的父親,怪不得她只能用這一身血肉作償來換得庇佑。

這人間親情,竟也是紙糊的一般。

柳太師居高臨下地站在台階上,眼裏有不安,但更多是劫後余生的慶幸,他攏手道:“你既然什麽都知道了,便下去與你母親團聚吧,往後清明寒食,我會給你們母女一炷香,也算是念了舊情。”

血從她胸口噴湧出來,染紅了半幅素色褙子,如意眼眸微動,踉蹌著捂住了自己心口的長刀,虛弱地道:“你難道就不怕我們母女變成厲鬼來找你索命嗎。”

眼瞧著她這傷是不可能活得成了,柳太師也就索性坦白:“你母親墳上既有禁錮生魂的法陣,你的墳上自然也少不了,我是不信這世間有魂魄之說,但若真有,你們也逃不了。”

瞳孔緊縮,如意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狠的男人,竟給亡妻墳上立法陣?且不說這世間人死有沒有魂生,這舉動便是個天打雷劈的。

柳如意娘親的死,絕非只是普通癆病,多半跟這人也脫不開幹系。

踉蹌兩步,如意跪坐在了血泊裏,不甘又怨恨,掙紮了片刻,頭終於還是垂了下去。單薄的身子在晌午秋陽之下,像一朵枯萎了的花。

柳太師連忙吩咐人去探她脈搏。

“回大人,死透了。”

輕舒一口氣,柳太師擺手:“先找個地方放一放,等天黑了便運去蒼耳山。”

“是。”

黑雲自天邊漫來,一到酉時便下起了雨,風吹得嗚嗚咽咽,向來熱鬧的臨安城頓顯蕭條寥落。

“再等一等吧?”周亭川騎馬跟在一輛車邊,手裏撐著傘,連連嘆氣,“大人說了,就算你不想再留在刑部司,也可以尋個別的清閑差事,起碼余生無憂。”

馬車裏沒有回應,像是鐵了心了。

前頭就是要分別的十裏亭,周亭川眼眶又有些發紅:“下回再見,指不定是什麽時候了。拂滿,你好歹與我當面告個別。”

車簾終於掀開,裏頭出來個嬌小女子,柳腰蓮臉,好似十五六歲一般,卻已梳著婦人發髻。

她熟練地與周亭川比劃手語:臨安如死城,我留在這裏,一口氣也喘不上來。你好好保重,咱們後會無期。

周亭川想留她,但看著她那一身未除的喪服,眼前好像又飄起了她為夫君灑的雪白紙錢。

一張紙錢被風吹過來,啪地貼在了他的側臉上。

周亭川回神,驚愕地將它取下來:“這還能從我腦海裏飄出來?”

花拂滿對他的想法無語了一瞬,立身越過他看向後頭。

不知誰家在出殯,前頭既無引魂幡,也無舉燈人,烏黑黑三四個奴才,敷衍地灑了幾張紙錢就急匆匆往蒼耳山的方向走。

拂滿皺眉,她扯了扯周亭川的衣袖,與他比劃:那一行人有問題,不像送葬,像銷人命去的。

周亭川茫然地跟著看過去:“這不挺尋常的麽,高門大戶死個奴才,這都算厚葬了。”

拂滿搖頭,想再說,卻又覺得沒必要。

她已經不是刑部司的女吏,還操心什麽案子呢。

輕嘆一口氣,她行禮與周亭川作別,回到了馬車裏。

許是回老家也要經過蒼耳山的緣故,拂滿的馬車與那送葬的幾個奴才並行了片刻。

“咚。”

棺材裏突然響了一聲。

擡棺的四個奴才都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聽茬了,狐疑地看向旁邊的馬車。

拂滿也好奇地掀開了車簾,一雙眼困惑地看著那口薄棺。

“咚!”又響了一聲,比方才更加明顯,便就是那棺材裏頭有人在敲。

幾個奴才本就心虛,一聽這鬼動靜,當即嚇得腿軟跌進泥裏,肩上的棺材跟著翻倒下來,砸折了一個奴才的腿。他大聲哀嚎起來,其余幾個奴才怕得扔了棺材就跑。

拂滿讓人停了車,跳下來快步走過去。

“有鬼,有鬼啊!”那腿折了的奴才面無人色地指著棺材,掙紮著不讓她扶。

拂滿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棺蓋摔開了,裏頭掉出半個人,是個衣著華貴的姑娘,面如紙色,胸口橫插一把長刀,已是一動不動。

她轉過頭來與家奴比劃:那是個死人,不是鬼。

“啊啊啊——”瞳孔猛地縮緊,那家奴不知看見了什麽,連摔折了的腿都顧不上了,另半條腿撐著,連蹦帶爬地就跑。

與此同時,她雇來的車夫也驚叫一聲,駕車疾馳。

糟糕,她的行李!

拂滿起身想追,但跑了幾步發現自己壓根不可能追得上。

她皺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