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好看嗎?

一口茶差點嗆進去,如意咳嗽幾聲,臉都皺了:“也是我今日累了,若還有力氣,大人這話便值得上幾個鐵拳頭。”

有這麽誇人的嗎!

他神色正經,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著她,一動沒動。

半晌之後,如意無語地發現,這人好像是認真的。

“說說吧。”她沒好氣地擺手,“大人先前是為何覺得我沒人性?”

“十幾個綁匪,二十多個家奴,你說殺就殺,毫不留情,可像個有人性的?”

“沈岐遠我再說一遍,我沒殺人,手上血都沒沾一滴,他們是自相殘殺。”如意伸出玉蔥般的食指,認真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空口白舌,莫要汙人清白。”

他扯了扯嘴角,眼裏略帶嘲諷。

證據不證據的只是人間規矩,事實如何他與她都是心知肚明,又何必還要個好聽的說法。

如意終於不耐煩了:“行行行,我動了殺心,我沒人性,大人想怎麽著吧。”

捉拿她?封印她?她未必就打不過他。

然而面前這人十分平和,劍眉朗目之中一絲殺氣也無。

他只道:“這幾日柳太師會派人四處尋你,你索性陪我去城郊外走一趟。”

“做什麽?”她不太感興趣。

沈岐遠沒說,倒是手一翻,從袖袋裏拿了個盒子給她。

如意接過來打開,就見裏頭躺著一副水滴狀的紅瑪瑙耳墜,燭光一晃,華貴之氣撲面而來。

她眼裏閃過一絲驚艷,卻是啪地將蓋子合上,斜眼睨他:“外頭都說大人為官清廉,不好身外之物,眼下來看,倒也不盡然嘛。”

“街邊看見,隨手稍上的。”他道,“就當謝你救了拂滿。”

街邊隨手稍的,能用印著寶齋堂字樣的錦盒?

如意勾唇,倒也沒拆穿,只湊近他一些,輕聲道:“既收了大人的禮,便也教大人一句:以後遇見心愛的小姑娘可不能這麽說話,會惹人生氣的。”

他不甚在意地問:“你生氣嗎?”

她聳肩:“我又不是小姑娘。”

也並不在意他為什麽送她東西。

臉上神色淡了下來,沈岐遠敷衍地應了一聲,轉了話頭:“來這兒原是想告訴你,寧遠侯在半個時辰前去宗正衙門擊了鼓。”

但現在看來,全在她算計之中。

如意將耳墜取出來戴,側著頭笑:“大人這般,算不算與我同流合汙?這一世清白可都要毀我身上嘍。”

“沈某會做好分內之事。”他面無表情地道,“一旦有證據,我便會上書於帝,定柳太師的罪。”

“好呀。”她漫不經心地答。

沈岐遠對她這成竹在胸的態度十分不爽,天下事變數都多著呢,她憑什麽就覺得一定能成事,自古都是正道得長久,哪有算計能善終。

可他一轉頭,正好看見她輕輕晃動著戴好的耳墜。

鮮紅的瑪瑙雕成了溫柔小巧的形狀,襯在她白瑩瑩的耳垂上,像禁地枝頭掛著的甜果,指尖一碰,顫顫巍巍。

他怔然。

晚間有風,吹得屋中燭火晃晃悠悠,她就在這片朦朧光色裏朝他擡眼,含俏含妖地問他:“好看嗎?”

沈岐遠回神,狼狽地垂下眼,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沒有吭聲。

“不好看呐?”她耷拉了眉,嗔怪著就要去取。

“……留著吧。”他艱澀地開口。

看著他輕輕滾動的漂亮喉結,如意愉悅地頷首:“那我就留下了,多好的紅色啊。”

“它是血瑪瑙。”

“我不是說耳墜。”點了點自己的臉頰,如意眼梢慵懶又風情,“我說這兒。”

“……”

霍然起身,沈岐遠擡步就往外走。

背後立馬響起一陣得意又猖狂的笑聲:“沈大人,別那麽不經逗嘛。”

氣得閉了閉眼,他咬著後槽牙道:“明日卯時出發,莫要拖沓。”

回應他的是一聲意味深長的“是”,打著彎兒纏上房梁一般的婉轉。

一樓大堂。

趙燕寧剛與拂滿說到自己最近脾氣變好了,就聽得哐地一聲。

兩人齊齊擡頭,眼前已經只剩一扇搖晃的門。

“剛過去的是沈大人嗎?”趙燕寧很納悶。

拂滿想也不想就搖頭:大人舉止一向風度翩翩,斷斷不會踹門。應該是風太大了。

“哦。”

兩人低頭,繼續分析今日客人中途離開到底是菜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

沈岐遠走出去一段路,被風吹了滿懷,人才冷靜下來。

他倏地笑了。

早就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又有什麽好生氣的。只要他不當真,誰又能真的戲弄了他去。

“大人。”周亭川跑過來與他拱手,“馬車已經搜查完了,沿途也都檢查過,沒有發現任何證據。寧遠侯所說的刺客也沒瞧見影子。”

他跑得急,額上出了不少汗,隨手掏出一塊帕子便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