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就是別人

第二日黎明,天光熹微。

如意蒙被睡得正香,冷不防就聽見外頭有人喊:“東家,車馬都齊備了,大人在下頭等您呢。”

她半眯開眼,將食指伸出被褥探了探。

秋意凜冽,冷得凍骨頭。

倏地縮回手,如意翻了個身,裹緊被褥繼續睡。

然而沒睡多久,有人就上樓來沉聲道:“起來,柳太師府已經派了人在城中搜查,眼下城門尚無眼哨,再不走就遲了。”

她哼哼唧唧地捂住耳朵:“別吵。”

床邊的人沉默了一瞬,像是被她氣笑了,扭頭就吩咐:“讓下頭的人都避一避。”

好像是周亭川在外頭應了一聲。

如意不甚在意,昏昏沉沉地就要重回夢鄉,下一瞬卻被人連著被子卷起來,扛上了肩。

一般遇見這種情況,她是要罵人的,擾人清夢如掘人祖墳,到底有完沒完了!

但是,沈岐遠這人常年練武,底盤穩,胳膊也有力,將她扛在肩上,哪怕是下樓梯都沒顛著她。

如意想了想,將咒罵咽了回去,繼續閉上眼,任由自己跟個卷餅似的被塞進馬車。

馬車駛動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睡醒了,撥開被褥就見沈岐遠坐在旁側,眉宇間陰雲密布,薄唇抿成一條線。

眼珠子轉了轉,如意立馬先發制人:“大人的舉止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沈岐遠冷冷地睨著她,沒吭聲。

這人氣焰小了些,含糊糊地嘀咕:“我大度,不與你計較。”

昨日答應得好好的,今日卻睡得不管不顧,到底誰該與誰計較?

他氣得將頭別開。

一只小手伸過來,扯了扯他的褲腿。

沈岐遠不耐煩地斜眼,就見她兩眼無辜地望著他:“渴了。”

好麽,他還得伺候她?渴死算了,誰在乎。

冷笑一聲,他踢了踢旁邊的小茶櫃。

如意裹著被子坐起來,打開抽屜取出一壺溫水,對著壺嘴就咕嚕咕嚕喝起來。水漏了一些,灑在她玫瑰色褙子的前襟上。

——衣裳倒是一早換好了,倒是也沒全忘。

沈岐遠氣消了些,神色和緩下來。

然而,剛想正常與她說話,這人就擠眉弄眼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大人是不是有些失望?”

沈岐遠牙槽又咬了起來:“胡沁什麽。”

他豈是那般登徒狂浪之人,就算她忘記更衣,他也會想辦法不叫她失禮,哪會有什麽奇怪的念頭。

“哦~”她笑眯眯地放下茶壺,“我還以為這是大人慣用的手段。”

“你並非尋常女子,我才會這般。”面前這人臉色更難看,極力辯解,“什麽慣用手段,對別人我如何會……”

“也就是說。”她打斷他的話,眉梢懶挑,“在大人心裏,我不是別人?”

怎麽就拐說去那兒了!

沈岐遠寒眼瞪她:“你就是別人,比別人還別人。”

如意嘖了一聲。

好硬的嘴,親起來怕是都硌人。

她左翻翻右看看,拎出一個牛皮水袋來,就著裏頭的水稍作洗漱,又將自己一頭青絲綰成髻。

沈岐遠瞧見她拿了上次與他一起挑的那枚鵲踏枝的簪子,松松斜插上去。

“大人帶脂粉了嗎?”她扶簪側眸。

沈岐遠:“……”

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麽會帶脂粉在身上?

瞧出了答案,如意輕哼一聲,不太高興地道:“這般將我綁出來,還以為大人萬事齊備呢。”

她賴床不起,倒是他的不是了?

“當然是你的不是。”她擡起下巴,理不直氣也壯,“女兒家出門不敷粉,與不穿衣裳有什麽區別。”

“柳如意。”他皺眉。

這是能放一起說的事嗎!

“我不管。”她甩袖,十分不高興地倒進被褥裏,悶聲道,“我要胭脂水粉,還要香膏螺黛。”

“無理取鬧。”

“嚶嚶嚶!”

周亭川坐在外頭車轅上,哭笑不得地道:“瞧著順路,便去前頭的鋪子給姑娘買些吧。”

“還是小大人好!”她眼眸亮起來。

沈岐遠氣不打一處來:“要出城,一刻也耽誤不得,你胡出什麽主意。”

周亭川縮了縮肩,不吭聲了。

如意一臉哀怨地看著他,剛想指責他沒人性,這人就不知從哪兒翻了一頂紗帽出來扣在她腦袋上。

“閉上你的嘴。”

“……哦。”

她安靜下來,乖巧地看向窗外。

不看還好,一看她又忍不住了:“這是哪兒啊,也忒荒了些。”

看慣了臨安城裏的高台樓閣,這些茅屋草房自然是入不了眼。

沈岐遠道:“邊境戰事不斷,傷亡也慘重,陛下命朝中各司認領了幾百戶兵孤,天冷了,要給他們送些衣物糧食。”

如意噘嘴:“這種事,怎麽非拉著我來。”

“人手不夠。”

什麽破借口,一點說服力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