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上藥

江亦川原是有些歉疚的,不知怎麽就沒把握好輕重。

但寧朝陽這話一出來,他就垂了眼。

“比起我,大人更喜歡他?”他問。

饒是疼得再厲害,寧朝陽也聞到了一股酸不溜丟的味道。

她輕吸一口涼氣,費勁地側頭看過去。

這人半垂著腦袋,瞧著是一副清冷漠然的神情,嘴角卻輕輕往下撇了一個小弧,不仔細看還好,一旦看清了,那裏頭的生氣和不滿便快要溢出來了。

“那大人等著吧,我去將他叫回來。”江亦川這麽說著,人便站了起來。

但站歸站,他卻沒真的挪步,手甚至還往她的方向一揚,讓那寬大的袖袍無意又準確地落在她旁邊,只要她稍稍動動手指,就能將他拉住。

寧朝陽看得想笑。

她順意地勾住他的袖角,輕聲解釋:“對那個人實在用不上‘更’字。”

江亦川斜眸睨她:“哦?那換成‘只’還是‘最’?”

“換成‘不’就行。”

“……”

臉上的惱意還沒來得及隱藏,就被洶湧而來的愉悅沖散。

江亦川輕咳一聲,抿著嘴角想,也不是他好騙,是這人回答得也太幹凈利落了些,眼神真誠語氣果斷,叫人想不相信都難。

她不是喜歡大夫,也不是喜歡看人穿白衣,她就是喜歡他而已?

若真如此,倒也不算假意。

見這人費勁地扭著身子,江亦川伸手把她按住,故作兇惡地斥:“別動。”

寧朝陽嚶嚀一聲:“太痛了。”

“痛就更是別動。”

他將血衣扔開,低頭細看她的傷處。這一看,臉色又沉了回去。

竟打的是脊杖!

粗長的傷痕疊加交錯,破皮流血不說,有的地方已經起了腫塊。寧朝陽再厲害也是個姑娘家,這些人怎麽下得去手的?

呼吸有些粗重,他忍著氣從醫女的藥箱裏挑出一劑止疼的,細細給她敷上。

疼痛裏夾雜了一絲來自他指腹的涼意,寧朝陽皮膚瑟縮:“要不就讓醫女來吧,這些亂七八糟的,也不好看。”

“那個大夫是為了好看才給人治傷的?”他沒好氣地問。

也對。

寧朝陽老實了,雙手往枕上一抱,任由他動作。

這人嘴上兇,手上卻是無比輕柔,除了一開始那一下,她後頭幾乎沒再感到疼痛,只剩傷口的灼燒之感還在拉扯著她的皮肉。

藥要再往下敷時,江亦川突然就頓住了。

方才滿眼都是傷,沒注意別的,待反應過來時,她那雪白的腰窩已經映入了眼簾。

寧朝陽褪了裏衣,連裏兜也解開了繩結,血汙的綢緞堆疊在她身側,被壓出了些許的弧線。纖細的腰肢叫背上猙獰的傷口一襯,更白膩如剝了殼的雞蛋。

“……”

江亦川想維持一個醫者該有的鎮定,但思緒不太受控制,兀自亂成了一團。

“江大夫。”床上這人聲音很是無辜,“怎麽不動了?”

從醫之道,下者修術,中者修名,上者修心。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手平穩地將藥敷上去。

然而,指尖剛碰到她,寧朝陽就綿長地哼了一聲,尾音軟黏,聽得人耳後都起了一層顫栗。

江亦川身子一僵。

紅紗帳裏絲光滑動,傷痕累累的雪膚在堆疊的衣衫間輕顫掙紮,她痛苦地側眸看他,細眉輕攏,滿眸水光。

“……”

陡然起身,他反手就把藥塞給了旁邊的醫女:“有勞了。”

“哎。”寧朝陽挑眉,“我好歹是個傷患,你說來就來,說跑就要跑?”

誰家傷患跟妖精似的!

江亦川惱怒拂袖:“我去給你開內服的方子。”

“非得這會兒開?”她佯裝生氣,眼尾卻還是泄露了一絲揶揄。

他扭頭就沖了出去。

一個沒忍住,寧朝陽輕笑出聲,扯著了傷處,便一邊吸氣一邊笑。

受傷很煩很痛,但身邊能有這麽個人,也真是很有趣。

“大人先歇會兒吧?”醫女小心翼翼地道,“待藥起了效就不那麽痛了。”

“歇是不能歇了。”她擺手,“先替我拿件外袍來吧。”

外袍?

醫女滿臉不解。

·

江亦川快步跨出主院,差點與許管家撞上。

“哎。”許管家問,“您怎麽出來了?”

“去外頭透口氣。”

連忙將他拽住,許管家搖頭:“老寧大人來了,您可千萬別亂跑,還是待在大人身邊才最為安全。”

老寧大人?

這個時候來?

停下腳步,江亦川往身後看了一眼,抿唇道:“她那傷沒十天半個月是不能動彈的。”

“道理老奴也懂,但實在是沒辦法。”許管家連連嘆氣,“除了大人,誰能應付老寧大人?”

說著,就要越過他進去。

江亦川幹脆利落地關上了主院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