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作為彼此的使命
寧朝陽打小對伴侶這種東西是沒有期待的,一點也沒有。
她娘親愛寧肅遠愛得死去活來,以為是尋到了真愛,哪知道自己病逝的第二個月寧肅遠就續了弦,還三年抱倆,連墓都不去掃一回。
她三姨母年少輕狂時也不顧一切要嫁給心上人,還揚言必定幸福一生,結果七年不到熱情便褪去,夫妻過得如同陌路人。
還有她那年邁的姥姥,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興盛夫家上頭,只想得一句贊賞,誰料頭發都白了,夫君還能為個知己鬧著要和離。
有這麽多的前車之鑒,寧朝陽就警惕了。
她只想升官發財名留青史,對這種肉包子打狗的奉獻運動完全不感興趣,就連納外室,也是被寧肅遠逼急了的下下策。
但是。
當江亦川在那頭說出“生養是恩情,飼養不是”的時候,寧朝陽還是晃了晃神。
她仿佛看見了年幼的自己,豆芽似的個頭,還是只會站在寧肅遠的陰影之中無措的大哭。可這一回,旁邊來了一個更高些的人,他一把就將自己護在身後,憤怒地與寧肅遠吼:“你是錯的!”
哪怕是親生父親,錯就是錯。
哪怕有天大的恩,錯就是錯!
錯就是錯!!!
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怨氣在這一刻洶湧而出,她紅著眼擡頭,卻看見了滿天璀璨的星辰。
壞的都過去了,好的都在後頭。
活人不會困在一樁買賣裏,她更不會。
寧朝陽突然就笑了。
戾氣盡散,她轉眼看向自己面前的人。
上次回府的路上,她買了一枚羊脂白玉的指環,賭氣之下本都不打算送了,留著落灰也無妨。
但現在,她又重新拿了出來。
何以致拳拳?約指白玉環。
寧朝陽笑著問她的小大夫:“定情信物要不要?”
江亦川怔愣了一下,戒備地抱起雙手:“你又想騙我什麽?”
狡黠地勾唇,她將指環從盒子裏拿出來,又拉過他的手:“你都問了,那我就直說了。看見沒?誒,這個往裏頭這麽一套,叭!”
她親了親他的手指,滿眼柔和:“你就是我的人了。”
江亦川指尖不受控制地一跳。
他詫異地看著她,不知想到了什麽,臉側慢慢地就紅了。
“你……”他皺眉,“說這麽半天,就是,就是要……?不行,你的傷壓根都還沒好。”
嗯?
饒是再敏銳,寧朝陽也被他這曲折的思緒給絆了一下。
她茫然地問:“你在想什麽?”
江亦川哪裏肯說,扶著她就繼續往前走:“快些回去,藥效要過了。”
被迫跟著邁步,她有些想笑:“江大夫,方才那話若是直說,也會更無趣些嗎?”
他抿緊了唇沒有回答。
傻子才回答呢,回答了就更有趣了。
·
東院裏燈火通明,寧朝陽舒心地趴在了江亦川帶著藥香的床榻上。
“好疼啊。”故意大聲喊。
單純的小大夫哪裏防備這苦肉計,快步就從外間回到了她床前,仔細查看她背後的傷。
“用了生肌膏,應該是在結痂,大人且忍一忍。”
她不滿地道:“太疼了,不想忍,除非有點心吃。”
“可是。”江亦川指了指外頭,“這已經宵禁了。”
“唉好吧。”她將臉往枕頭裏一埋,“沒關系,這苦頭我從小就吃慣了的。”
心生不忍,江亦川出去問許管家:“這裏可有會做點心的廚子?”
許管家搖頭:“點心廚子不住咱們院子裏,都這個時辰了,人早就回去了。”
他抿唇,返身想回去,卻又聽得寧朝陽嗚咽一聲:“真疼啊~”
“……”
沉默片刻,江亦川擡步往外走。
寧朝陽其實不餓,她就是想趁著傷重撒撒潑逗逗樂,誰料喊了好幾聲,外頭那人也沒有搭理她。
撅起小嘴,她悻悻地扯過卷宗繼續看。
一頓脊杖換來了一個月的休沐,倒也劃算,只是案子還沒審結,她在家也得跟進。
宋蕊將剩下一些人的口供都給她送來了,翻看了一會兒之後,寧朝陽用朱筆勾出了其中的一個名字。
如江亦川所說,他大哥除了落井之事太過偶然,其余部分都是毫無嫌疑的。而那口井,裏頭到底有沒有東西、有什麽東西,都是沒有任何佐證的。
與其在井上打轉,寧朝陽還是決定把目光放回胡海身上。
跟他直接接觸過的人,才是對此事幫助最大的人。
又在那個名字外頭多畫了一圈,寧朝陽駐筆沉思。
房間裏突然飄來一陣香氣。
她鼻尖一動,合上案卷便擡頭。
江亦川端了個盤子過來,臉上神情甚是別扭。
“給。”他說,“沒有別的了。”
寬大的薄瓷盤,上面堆了足足八個白面饅頭。
寧朝陽看得愣住:“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