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要麽在身邊,要麽在黃泉

五月好風光,上京的少年人都相約著賞景遊湖、擊鞠鬥雞。

而淮樂低眸看下去,就見寧朝陽一身官服站在陰影裏,面容恭順,目光灼灼。

她道:“定北侯此人,向來以憐下惜才之心服眾,撫恤糧一案交到他手裏,自是比在榮王手裏要好得多。臣會跟進此事,一定為我鳳翎閣洗清汙名,討回公道。”

先前的迷茫和糊塗好像只是她的錯覺,這人重新站上來,還是先前那副可堪大用的模樣。

淮樂覺得很欣慰:“有你這話,本宮就放心了。”

寧朝陽上前,將查到的李景乾相關都放在了她手裏。

“殿下想必不知微臣與定北侯之間發生過何事。”她道,“臣都一並寫在裏頭了。”

淮樂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手指輕輕摩挲著紙邊:“你的私事,其實也不必都與本宮交代。”

“後宅中事方為私事。”寧朝陽拱手,“事涉權貴,臣半分不敢隱瞞。”

說罷,雙手舉過額頭,與殿下行了大禮。

“臣年少狂悖,不懂分寸,幸得殿下包容厚愛、不計前嫌。臣願為殿下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一字一句,落地有聲。

淮樂安靜地看著她,良久之後,才輕嘆了一口氣:“我像你這般大時,也曾愛過一個人。”

寧朝陽眼睫一顫。

殿下是她見過的皇子皇女裏最冷靜清醒的一位,榮王尚會沉迷享樂,淮樂卻是每日都在用功,要麽在朝堂上爭權,要麽在聖人面前爭寵,只要眼睛還睜著,殿下就絕不會讓自己的時光虛度。

這樣的人,也會愛上別人嗎?

“他是我見過最好的郎君,武藝超群,朝野當中無人能敵。”淮樂依舊端手坐著,眼裏卻漸漸帶了笑意,“那時候他越過宮墻來看我,那麽多守衛,沒一個發現了他。”

寧朝陽無聲地哇哦了一下。

連宮墻都敢翻?

“他給我帶過醉仙齋的好酒,也帶過春日裏最好看的桃花,他教我舞劍,也陪我罰跪在玉階之下。那時候我意亂情迷,覺得只要能嫁給他,那做什麽都是可以的。”

憶起往事,淮樂眼尾浮出些笑紋:“是不是比你還傻?”

寧朝陽想點頭,又覺得不合適。

“不必顧忌,我知道自己當年的德性。”淮樂坦然擺手,“在他出征的時候,我給自己準備了嫁衣,還給他縫制了一身鎧甲,說他若是死在了戰場上,那我就穿著這身嫁衣與他的靈位成婚,而後陪他去長眠於地下。”

瞳孔微震,寧朝陽這會兒是真想點頭了。

她痛失所愛還只說給人補個正室之位,殿下這倒是好,直接就要殉情?

“那後來呢?”她忍不住問。

“後來。”淮樂垂眼,“他平安凱旋了,身邊還帶著個姑娘,說是懷了他的骨肉,所以他要許她一場婚事。”

寧朝陽:?

這還不如死在戰場上。

“從那時候起我就明白了,人的感情是這世上最脆弱最易變的東西,不管開頭有多美好多甜蜜,結局大多都是一片狼藉。”

笑意消散,淮樂認真地看著她道:“這世上唯一不會背叛你的就是錢財和權勢,男人可以玩,但不可以信。”

寧朝陽總算明白了那日殿下為何會那般激動。

她也為殿下感到不值,當即就氣憤地問:“您說的這個人,他現在在哪兒?”

“在黃泉。”淮樂溫和地笑了笑。

“……”

收回了自己多余的情緒,寧朝陽朝淮樂行了一禮。

吾輩楷模,她要學的還有很多。

“行了,你去吧。”似乎是說了太多,淮樂有些累了,撐著眉骨道,“待那邊有消息了再來回稟。”

“是。”

離開公主府,寧朝陽馬不停蹄地就去了鳳翎閣。

程又雪已經把李景乾給她的名冊都核對了個清楚,見她來,立馬捧出一份文卷:“下官都默寫好了。”

寧朝陽接過來掃了一眼,微笑頷首:“做得不錯。”

大盛對撫恤糧看得很重,所以名單一般來說是不會出錯的,可這冊子上核對有誤的兵眷個數,只一個太平村就有兩百余之多。

先前去鬧事告狀的那些兵眷有部分人就來自太平村,秦長舒審問過,他們沒有撒謊,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才遠走上京想要討個說法。

寧朝陽想了想,問程又雪:“定北侯看完ᴶˢᴳᴮᴮ可有說了什麽?”

程又雪搖頭:“下官只見了侯爺一回,之後就只他身邊的軍師來與我說話。”

戒心還挺重。

她哼笑,轉頭就命宋蕊去找華年,讓華年提前去探一探那太平村。

此事症結多半在當地的裏正身上,籍兵眷時鉆空子讓人矯名冒領,若能將犯事的人抓著,那鳳翎閣最多也只算受人蒙騙。

“太平村?”路過的沈浮玉突然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