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情死/我從來都不想和你在一起(6)

“你想要我怎麽樣?”虞浩霆的目光輕輕落在她身上,語氣中透著些許無奈。

虞浩霆放開了她的手,繃著面孔一言不發,車子一路開回悅廬別墅,郭茂蘭從前車下來,見衛朔和開車的侍從都下了車,虞浩霆和顧婉凝卻沒有出來,剛要動問,衛朔已經冷著臉跟他遞了個眼色,郭茂蘭一見心底就是一沉。

“我想請四少放我走。”顧婉凝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單薄。

婉凝仍是靜靜的,“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虞浩霆的呼吸有些重,一陣痛意在他胸中掙紮了片刻,才遲疑著問:“婉凝,你是不是……傷心孩子的事?”

虞浩霆拉住她的手微微一僵,“為什麽?”

孩子——

顧婉凝由他拉著自己的手,聲音卻是一片沉靜:“四少剛才已經答應了,就不要再出爾反爾了。”

他沉澀地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虞浩霆把她抱過來,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上,低低吻著。從出事到現在,他們一直都沒有提過這件事。那個孩子,來得這樣突然,又離開得這樣意外,他和她都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意味著什麽。

虞浩霆怔了一下,強笑道:“你想去哪兒,你告訴我,我陪你去。”說著,便伸手去拉她。

他一個人的時候,總忍不住想,如果這個孩子沒有出事,他和她現在會是怎樣?

顧婉凝慢慢從他懷裏直起身子,轉臉朝著窗外,低低說道:“你讓我走吧。”

她會不會就肯原諒他了?

虞浩霆一聽,忙道:“好,你說。”

他怕她不想要這個孩子,他也怕她想要這個孩子,他在淞港的時候,一夜一夜,任這些念頭反反復復撕扯著他的心;可見了她,他什麽都不敢說,他怕他一提起,就叫她難過,什麽樣的苦楚他都願意受,只要能讓她不難過。

他正說著,顧婉凝忽然輕輕插了一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然而,她面上只有帶著倦意的漠然,“虞浩霆,你放過我吧。我從來都不想和你在一起。”

他見顧婉凝不肯答話,想了想,又說,“要不然,索性走遠一點?我們去眉安,那裏地氣暖,你好好養養身子……”

“我不信。”他倔強地抿著唇,抱著她的手臂卻緩緩放開了,“你不用拿這樣的話來氣我。”

顧婉凝聽他說到寶笙,喃喃道:“為了那麽一個人,值得嗎?寶笙怎麽這樣傻?”她這一問,虞浩霆亦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微微一嘆,便想轉過話題:“婉凝,你要是不願意回棲霞,不如我們去余揚住些日子,吳門的梅花大約已經開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會和你在一起了。”顧婉凝依舊是神情漠然,“你想去抓我家裏人你就去,我陪著他們就是了。”

寶笙的葬禮一結束,虞浩霆就帶著婉凝離了譚家。顧婉凝病體初愈,本就憔悴,今日又穿了素黑的長裙和大衣,越發顯得纖弱蒼白,楚楚可憐。她自上了車,便低著頭一言不發,虞浩霆握著她的手,將她攬在自己肩上,柔聲道:“寶笙的事你別再想了,她和你那麽要好,一定也不想你太傷心。”

虞浩霆唇邊浮出一絲苦笑,“你知道我拿你沒有辦法是不是?”

陳安琪來得有些遲,一見顧婉凝和歐陽怡眼圈便又紅了,平日裏數她最為活潑熱鬧,然而今日卻十分靜默,一雙杏眼始終淚霧蒙蒙,不勝淒楚。

顧婉凝側著臉,只是默然。

歐陽怡想到她剛才的話,心中一慟,“怪不得蘇家這樣便宜譚文錫。”

良久,虞浩霆起身推開車門,背對著她說:“好。你走。”

歐陽怡聽她對寶笙的父親直呼其名,不由一怔,卻見顧婉凝下頜一擡,示意歐陽怡往虞浩霆那邊看,“你看看那些人,有沒有一個在意寶笙的?”

顧婉凝回到棲霞官邸只待了不過十多分鐘,走的時候仍舊拎著當日來時那只小手提箱。

顧婉凝漠然說道:“昨天蘇兆良委了實業部一個司長的位子。”

虞浩霆回來的時候,房間裏一切都還是原樣:她的衣裳還在,她未看完的書還在,她寫了一半的《長幹行》還在,連她那個存“私房錢”的盒子也還在,裏面不光有那張八百元的支票,單摞著的銀元,還有這幾個月他在陸軍部的支薪……虞浩霆坐在床邊,苦笑著將那盒子擱了回去,但凡和他有關的東西她都不要嗎?

歐陽怡在一邊聽了,心中冷笑,咬牙對顧婉凝道:“出了這樣的事情,都是別人的錯,她倒忘了她自己是怎麽擺布寶笙的。”

“四少!”郭茂蘭敲了敲臥室的門。

因為譚、蘇兩家都不願張揚,寶笙的葬禮極為簡單,除了自家親眷之外,就只有幾個要好的朋友,連譚文錫也沒敢露面。唯獨虞浩霆陪著顧婉凝過來,而且到得很早,婉凝捧了大束的百合花放在寶笙的遺像前,譚家的兩位公子和蘇兆良卻都丟開了寶笙的事情,來和虞浩霆攀談寒暄。譚夫人一直拿帕子拭著眼角,絮絮跟人說著寶笙平日一向乖巧柔順,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烈性,又感慨譚文錫年輕不曉事,被外頭人攛掇得失了分寸。